第十九章 牺牲品

太阳历1732年12月 帕米拉 卡波镇

这里有美丽的花，这里有繁盛的草，这里有茂密的树，这片草原上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血。

男人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嘴角露出的尖牙在他自己的嘴唇上反复磨蹭，他想喝血，他想喝人血，这股欲望已经快要吞噬他的理智。

但是这个男人做不到，他的身体越过他的思想，受到一个更伟大的存在控制，她的命令就是待在这里。无论男人想干什么都无法违抗她。

“感觉还好么，康斯特店长？”蕾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蕾塔大人！”这个被称作康斯特的男人抬起了头“您扛得是！！”他看到蕾塔扛着个巨大的东西过来。

“一头鹿，还没断气，凑活吃吧。”蕾塔说着将肩膀上的鹿扔在了康斯特面前。

这头鹿的体内有血，这是康斯特的第一反应，这虽然是常识，但是普通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吧。一切的原因在于现在的康斯特已经不是人了，他是一只吸血鬼。

虽然不是人血，但是只要能缓解自己的饥渴，康斯特现在也不在乎那么多了，他飞扑到这头鹿的身上。这鹿从角上看是一头雌鹿，就在康斯特要下口之际，他注意到了鹿的眼中透露出的恐惧，它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它无法爬起，更无法移动，因为它的腿骨已经被外力折断了，此时的它下场只能是作为男人的食物。

康斯特犹豫了。

“我说店长，你现在居然还有闲心怜悯一头动物么？”蕾塔带着残忍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作品“你应该已经快被这饥渴逼疯了吧。”

“我…”店长此时全身也在颤抖，他的颤抖不是源于恐惧，而是来自心中的欲望，他的内心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虽然这注定是徒劳的“我…”

“唉，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继续忍耐也没有用，结果只会更糟糕，之前两个人的下场你忘了么？”蕾塔说着，直接将男人的头往下按，她的手劲很大，这一下直接将男人的头砸进了鹿的身体里“你现在也不过是魔物，披着人皮的魔物，就和我一样，还是好好享受这个新身份带给你的乐趣吧。”

当血液流进嘴里时，男人疯狂了，他不再需要蕾塔的帮助，他开始主动地大口大口地吸食鲜血。这种快感、这种满足感，在这面前，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伤口的鲜血很快就不能满足他了，他直接抓住了鹿的脖子，然后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这下劲太大了，鹿的脖子直接被他咬掉了，鲜血喷涌了出来，男人急忙用嘴堵住这伤口，开始大口吞咽起来。

“结果还是这样，所以你又是何必呢？”蕾塔用不屑地眼神看着男人的丑态。

吸食完涌出的部分之后，因为伤口太大，男人无法靠这个伤口吸干鹿全身的血液，于是他张开了自己的爪子，是的，男人拥有一双锐爪。他利用双爪将鹿开膛破肚，然后在这些伤口里用爪子肆意搅动，弄得一片模糊后男人将头伸了进去开始舔舐其中的血液。

这场狂宴进行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结束。当店长再次恢复了理智，他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鹿的残骸，他哭了，他看到鹿的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痛苦和绝望，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他。

“吃的还尽兴么？”蕾塔带着笑容问候着男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店长对着眼前的女人吼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试过反抗，试过忍耐，但是一切总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糟糕。

“就像我过去说的。”蕾塔俯身为男人抹开脸上的血渍“不为什么。只是我心血来潮选中了你而已。”

“不会的！肯定没有这么简单！！”男人的脸极其痛苦，他对着蕾塔张开了爪子，但是却无法挥动，他伤害不了眼前的人，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就是这么简单啊，你不信就算了。”蕾塔拍了拍男人的脸，然后转身背对着他。

“别装了！”男人指着蕾塔的后背“我这些天在那个屋子里不断地想，不断地回忆，我终于想通了，这一切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你心怀恨意！因为当初你来我的店里我向你介绍了白玫瑰！你们吸血鬼憎恨教会，所以你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你还真会想啊。”蕾塔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够了没？”

“不够！”男人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想要得到什么！都不可能成功！就算你把我变成这样也没用！”男人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呵哈哈哈！你们不会从教会得到任何东西，你们终将失败，然后倒在血泊之中忏悔自己的罪行！”

对于新生的吸血鬼，蕾塔通常都会包容一些，但是男人这番话实在是过于刺耳了，她的脸此时变得很难看，虽然因为是背对，所以男人看不到蕾塔的脸，但是她的语气也已经暴露了“别说我们，你现在也有罪了。”这乍一听是调侃，但其实是指责。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男人听了很不服气。

“我们？”蕾塔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了身用眼睛瞪着他“别忘了，我给过你解脱的机会，我在你转变的时候告诉过你，你可以选择自杀，我不会阻止你的，但是你选择了什么？”

“你根本没告诉我这饥渴会那么痛苦！！”男人又朝她吼了起来，他慌乱地后退了两步，蕾塔的话直接击中他的要害。

“没告诉你？这需要告诉你么？如果你真的有所觉悟，想不伤害任何人，想要保持你人的尊严，你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这份痛苦的程度。说白了，你不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贪恋这永生的力量么？”被惹怒的蕾塔根本不给店长留下任何欺骗自己的余地，她赤裸裸地揭开了这一切背后的原因。

“为什么要选择我…”愤怒，慌乱，最后都变成了悲伤，男人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别担心。”见到男人屈服后，蕾塔收起了刚才压迫感，她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的。”她走到店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我要你进镇子，去杀戮。”

男人被她这句话吓得瞪大了眼睛，他重新抬起头，看着蕾塔。

“时间，进入方法，切入点都随你，你只需要用你最大的本事去袭击这个卡波镇，那里的血随你吸，我会放开所有限制。”蕾塔微笑着，如果不考虑她话语的含义，这个笑容可以被称做慈爱，就像母亲看着孩子一般。

“你要做什么…”男人的情绪被刚才的几次起伏弄得已经疲惫了，但是现在他的情绪现在又开始波动了，而这次他感到的并不是可以畅饮的喜悦，而是恐惧“白天，我的力量会被削弱…镇子上还有那个骑士，你这么做…你指的一切结束就是要我死么！？”男人想后退，但一是由于正在蹲着，二是因为脚也在颤抖，他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样，你也不用再自责了不是么？”蕾塔说着突然冷笑一声“难道你不希望一切结束么？”

“我不想死啊！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死啊！”男人恐惧的往后爬“我的爱好不过是种种花而已，我要是死了那些花怎么办！？”

蕾塔一步两步跳到男人身边，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今天那个骑士就没有追上你，明天只要你够快，你就可以既吸到血又可以逃掉，花以后自然也可以继续由你照顾啊~”虽然她说的都是劝说的话，但是配合此时蕾塔的表情和语气，这听起来分明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我不去！”男人挣扎着“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为什么非要我死呢！”

听到这句话，蕾塔脸上原本欢乐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因为，你的诞生就是为了明天的死。”她无情地点出了事实。

男人听到这句话愣了，他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是渐渐地脸上也没有了表情，蕾塔知道就在这句话说完后，男人的心，死了。

接连不断地情感波动让男人的精神终于坚持不住了。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护自身，精神会开始进入封闭状态，禁止一切情感波动，也不接收任何外部信息，大脑也不进行任何思考，男人现在就是这样。

于是，蕾塔放开了男人，他就这么瘫倒在了地上，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

男人现在的状态就是空，空无一切。

“这样对于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吧。”蕾塔看着倒在脚下的店长“这样的状态迎接死亡，你也不会有什么痛苦了，挺好。”俯身最后摸了一下男人的脸“我不知道你现在听不听得见，不过我还是要说，这将会是你这一生最后一个夜晚了，好好欣赏今晚的明月吧，如果这月亮变得猩红，那说不定你还能有一线生机。”说完之后，蕾塔转身离开了这里，但是男人依旧一动不动。

他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直到命令的力量启动，也许再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