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2

杨倩对铁蛋是认真的，尽管杨倩以前的生活并不点检，尽管她对铁蛋说不上有感情更谈不上爱，可是她已经厌倦了那种单打独斗的漂泊生活，她想有个家，依附在男人的怀里，香香甜甜地睡一觉。

好像预热阶段特别迅速，没有怎么过渡就直接进入角色，那天杨倩在西安跟铁蛋邂逅，坐上铁蛋的汽车回到柳家庄，当天晚上两人就在积水潭边那间活动房子里良宵共渡，没有推心置腹的表白，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双方一进入屋子就互相撕咬，像两只饿狼，急切地想吃掉对方，动物的本性在双方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相互间贪婪地索取。铁蛋是强壮的，一招一式都孔武有力，杨倩需要那种撕裂那种剧痛，焦渴的土地需要暴雨的浇灌，感觉中整个身子都被点燃，听得见烈火烤焦皮肉时吱吱的响声。一弯新月为他们证婚，远处秋虫啾啾的鸣叫为他们伴奏。一直到东方的云彩被早霞染红，对面山上的树林里传来了百灵鸟的歌声，两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才停止了缠斗。

杨倩穿好衣服，匆匆地洗了把脸，打算离去。

铁蛋却煞有介事地说：倩倩，你先坐下，这阵子不会有人来，我们商量件事情。

杨倩疑惑地坐在床头，等着铁蛋开口。

铁蛋好像思考了许久，然后问杨倩：倩倩，请原谅我的唐突，你究竟打算做我永久的老婆，还是只打算一夜销魂？

杨倩有些茫然，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摊牌？随即又有点释然，她看铁蛋一脸诚实的表情，知道这个小伙子动了真心。她回答：我是认真的。

铁蛋突然有些激动：我仰慕你好久。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咱们能成为夫妻，现在，我做为你的候任丈夫，想对你提一点建议，咱两都到了能控制自己行为的年纪，既然做出选择就要对双方负责，以前无论怎样双方都不追究，以后必须相互间绝对忠诚。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还没有进入婚姻的城堡，却事先为对方套上枷锁，杨倩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相当陌生，有点耳鸣，她后悔了，觉得不该轻易付出，事已至此任何一句话都显得多余。她想，我该回家了，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杨倩倒在自己的床上，头蒙着被子伤心地哭。她想，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尚且年轻的资本，重新杀回都市打斗也许还会有所斩获，可是她太了解自己了，花拳绣腿容易露出破绽，没有真才实学，光靠一幅漂亮的脸蛋难以持久，有朝一日青春资源用尽了，下场将会很惨。杨倩已经无路可走，想娶她的男人不多。

奶奶把饭做熟了，爸爸隔着窗子叫她：倩倩，起来吃饭吧。

杨倩哽咽着回答：爸爸，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爸爸有点不放心，问道：倩倩，你是不是病了？把门打开，让爸爸瞧瞧。

杨倩推辞着回答，有点感冒，刚吃了药，不要紧的，睡一觉就好。

杨学武知道，他这个宝贝女儿昨天晚上又一夜没有回家。女儿干什么爸爸从来不过问也无法知道。有时，杨学武也为女儿担心，觉得女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怎么没有一个男孩子对女儿倾心？

保姆刘莉把饭端上饭桌，一家三口开始吃饭。正吃饭间大门外突然有人叫门，刘莉离了饭桌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伙子提着两条活鱼。刘莉去过积水潭，认识那个小伙子叫铁蛋。刘莉邀铁蛋回屋子坐坐，铁蛋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倩倩在家吗？刘莉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回答道：倩倩这阵子睡觉了，她昨晚一夜没有回家。

杨倩隔着窗子看见了铁蛋，心便有些释然，想起了铁蛋也没有说什么过头话，如果夫妻双方都不自我约束，那样的婚姻岂不有名无实？婚姻其实是一纸契约，要求双方共同遵守，杨倩以前虽然放荡不羁，可是那样的日子并不幸福，常常一夜承欢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失落。她希望过一种相对稳定的日子，已经厌倦了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杨倩睡不着了，她打开手机，开始给妈妈打电话。以前杨倩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从来不接，最近有好几次妈妈把电话接通后呜呜地哭，杨倩知道妈妈心里的坚冰开始消融，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妈妈，为了倩倩，您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就在昨天，杨倩给潘叔拨通了电话，要潘叔去看看妈妈。老一辈人的情感纠葛还是那么执着，女儿最能理解自己的妈妈，妈妈的心里还为潘叔留着空间

可是这阵子，妈妈的手机那头却传来了忙音，杨倩心有不甘，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手机那头始终是忙音。正在这时潘叔的电话打过来了，说他联系不到妈妈。

妈妈究竟为什么伤心，怎能那样悲痛欲绝？杨倩打不通电话便给妈妈发信息：妈妈，倩倩将要结婚，妈妈不能不参加女儿的婚礼

一对信鸽飞来，落在阳台上咕咕叫个不停。杨倩记起了她原来为爸爸养了一群鸽子，她从远方归来后那群鸽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两只鸽子是不是原来那群鸽子的后代？看样子是一对恩爱夫妻，相互间梳理着对方的羽毛说着悄悄话。其实，有些鸟类最懂感情，比如大雁，一旦丧偶终身不娶杨倩有点嫉妒那两只信鸽，人为什么就不能珍惜感情？

杨倩睡不着了，她起了床，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把自己有点散乱的头发捋顺，不知道该干什么，有点不知所以。她来到厨房，凑合着吃了点饭，出了大门，由着脚步走，又不自觉地来到积水潭。铁蛋正在积水潭里撒网，网里的鱼儿扑腾着乱跳，溅起一片水花。

铁蛋看见了杨倩，眼里放射出兴奋的光：早晨你走后我非常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话。

杨倩不看铁蛋，眼睛瞅着网里的鱼，感觉自己的命运跟那些鱼儿一样，她听见自己说：铁蛋，你先忙，等你闲下来，我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