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6

杨学武发芽了，有一种破土而出的欲望。一生中谨小慎微，孜孜不倦，追求一种虚拟的高尚，结果作茧自缚，成了孤家寡人。一次胆大妄为的冲动，彻底颠覆了他的信念，杨学武从刘莉的身上找回了自己。他有点诚惶诚恐，弄不清究竟是晚节不保还是一种自我开拓。内心里无师自通，终于明白了柳茹离家出走的原因。

杨学武像一个偷腥的猫，开始观察和偷窥刘莉，总感觉白天的日子特别长，切盼着晚上到来的时刻，内心里胀起的那种欲望使得他坐立不安，干什么都不能专心，他不得不悲观地承认，他已经远离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开始追求一种享受，一种刺激。

门开了，杨学武一阵激动，内心里准备了许多台词，打算对刘莉表白。他有点迫不及待，根本没有弄清进来的是谁，张口就说：亲亲，我好想你！

杨倩惊诧，看爸爸谢顶的前额泛着亮光，遽然间明白了年迈的爸爸也开始热恋她不知道这究竟值得祝贺还是一种悲哀，嘴角露出一丝凄惨的微笑：爸爸，是我。

杨学武的脸上一定很尴尬，早谢的头顶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杨倩用湿毛巾替爸爸擦了一下脸，然后挨着爸爸坐下，眼神里流露出了女儿对爸爸的关爱，幽幽地说：爸爸，我理解您

杨学武脸上的诧异转瞬即逝，紧接着便感到释然，心温暖着，看了女儿一会儿，然后说：爸爸想好了，假如你刘莉阿姨愿意，爸爸就打算他突然感觉到羞涩，结婚那两个字终于没有说得出口。

杨倩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妈妈的身影月下老乱点鸳鸯，造就了上一代人的悲剧，谁对谁错，很难说清。杨倩从内心里切盼爸爸妈妈破镜重圆，现在看起来那种期待有点茫然。她本来想对爸爸说，她要结婚，把自己跟铁蛋的恋爱关系对爸爸公开。杨倩知道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地位，也清楚爸爸一直在盼望自己的独生女儿能够早点结婚。可是现在，杨倩突然感到揪心，从感情上说，杨倩难以接受那个刘莉，可是爸爸的饮食起居确实需要有人照顾。奶奶年纪大了，自己又不能经常守在爸爸跟前人有时非常矛盾，取舍之间，难以两全。她看爸爸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期待，知道爸爸在等着女儿表态。杨倩突然哭了：爸爸，倩倩就要结婚了，倩倩结婚时妈妈说不定就要回来，您就不能再等上几天

杨学武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有点失落：当然，倩倩如果不同意爸爸就不会那样做。不过倩倩你不要逗爸爸开心，你连对象都没有，跟谁结婚？

杨倩抽泣着说：爸爸，这是真的。女儿真的就要结婚。您的女婿叫铁蛋，我想爸爸您不会不愿意。

杨学武突然不可遏制，他大声吼道：倩倩，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准你跟那个铁蛋结婚！要知道，爸爸跟姓柳的不共戴天，柳家庄没有一个好人！

杨倩猝不及防，想不到爸爸竟会这样，看来爸爸已经对妈妈伤透了心，一听到姓柳的就竭斯底里她黯然神伤，知道爸爸有时神志不清，无法跟爸爸论理。杨倩抹了一把眼泪，说：爸爸，您累了，先睡吧，倩倩主要不想离开爸爸，因此上才决定跟铁蛋结婚。爸爸，您再多想想，假如倩倩远嫁，以后您有个头疼脑热，谁来照顾您？

正在这时，刘莉推门进来，打断了父女俩的对话。杨学武一见刘莉进来，眼神便变得温柔。杨倩低头走出了爸爸的寝室，下了楼，回过头，看爸爸的窗户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她有点悲观，感觉中爸爸跟刘莉的关系已经迅速升温，不可逆转。

杨学武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在刘莉面前变得那么顺从，他看着刘莉为他测量体温，把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前，听那颗心脏在忠实地跳动，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那么赏心悦目，人对人的倾心就是那样，不需要理由。刘莉明明知道杨倩并没有走远，说不定正躲在暗中偷窥他们两人的举动，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刘莉在杨学武面前显得非常夸张，好像要对杨倩传递什么信号。这辈子那种露水鸳鸯的生活过够了，她迫切需要正名，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丈夫！这张脸早都让别人刮得没皮了，这阵子还顾虑什么？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刘莉为杨学武检查完身体以后，把杨学武扶上床，亲自为杨学武脱去上衣。杨学武破壳而出，迅速升温，好像瓜熟蒂落，配合默契，多年恩爱，相濡以沫，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没有任何做作。压抑的情绪一旦释放，产生的能量难以估算，性爱是双方的需要，说不上索取和付出，杨学武混沌初开，进入无我无他的境界，感觉中犹如凤凰涅槃，有一种疼痛的快感。而刘莉却像迟开的玫瑰悄悄地绽放，蜂蝶落在花瓣上微微颤栗，心悬神离，如痴如醉。

稍倾，雨过天晴，两人躺在床上，微微喘息。刘莉转过身来，把杨学武紧紧抱住，嘴搭在杨学武的耳朵上，窃窃私语：学武

杨学武早被溶化，身不由己，唔了一声，侧耳细听。

刘莉像在训导孩子，循循善诱：学武，你不该阻拦杨倩的婚姻。你可能还没有留意，已经有许多天了，杨倩一到晚上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天亮才回家

杨学武一下子撕开刘莉，坐了起来，声音大得有点惊人：你胡说！

刘莉一点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学武，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穿上衣服到倩倩的房子里看看，肯定没人。

杨学武哀叹一声，有点悲戚：可我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知道有些事由不得我自己，这辈子跟上倩倩她妈妈伤透了心，一听见那个“柳”字就像万箭穿心，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姓柳的人家做媳妇。

刘莉心里窃笑，有点得意。可她还是装得一本正经：学武，我是为你着想，不想让你们父女俩结下怨恨，有些事咱们管不了就不要硬来。其实，我还听到一个闲话说到这里刘莉顿了一下。杨学武马上问道：你听到什么？刘莉有点吞吞吐吐：村里人说，那个铁蛋其实就是倩倩的远房舅舅

杨学武彻底崩溃了，嘿嘿嘿嘿笑个不停。刘莉感到了恐惧，她了解杨学武的底细，有点惊慌失措，想不到平平常常一句话，竟然闯下大祸，她抱紧杨学武使劲地摇，希望把杨学武摇醒。杨学武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刘莉，明天我们就去扯结婚证，行不？

刘莉松了口气，内心里却打起了鼓：假如以后杨学武还是这样喜怒无常，她刘莉岂不是要经常跟上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