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9

看到所有的亲戚和朋友都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参加杨倩的婚礼，杨学武的心里自然感激。上一辈人结婚时考验父母亲的意志和能力，有些父母亲娶一个儿媳瘦一层皮，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料理。物质匮乏的年代，男方必须给女方准备一份财礼，有些姑娘结婚后没有几天就揭不开锅了，男方为了给儿子结婚已经倾尽了全部财力物力，有些人甚至欠债累累。现今的孩子们结婚时基本上不需要父母亲操心，杨学武曾经把自己几十年的积蓄拿出来一部分送给女儿筹备嫁妆，想不到杨倩分文不要，倩倩说她的钱够花，要爸爸把钱留着自己用。

老奶奶把倩倩叫到她自己的住屋，颤颤栗栗从手腕上退下了一副银镯，说那副银镯她已经戴了六十年了，再也没有几年活头了，让倩倩把那副银镯收好，也算老奶奶留给孙女的一点念想。杨倩感动着，眼里噙着泪花，郑重地把老奶奶的礼物收下，想起老奶奶的确活得不易，八十多岁了肩上的担子还没有卸下。杨倩想对奶奶有所表示，感觉到一切物质的东西都嫌太俗，她把门关紧，跪在地上，给奶奶磕了三个响头。奶奶震惊了，思想起儿子学武虽然对她很好，也从来没有给她磕过头，那种古老的习俗早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孙女的这三个响头当真让老奶奶无法承受老奶奶把孙女扶起来，皱褶纵横的脸上停着泪珠：娃呀，奶奶知足了

可是杨学武仍然心有不甘，他仍然期盼着一个人能够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那个人就是柳茹。柳茹虽然离家出走，但是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女儿结婚时妈妈不该缺席这是一块心结，解不开就有一种难以承受的郁闷，正胡思乱想间潘明鹏进来了，这个老战友几十年来衷心不改，无论杨学武遇到什么坎儿他总能及时地出现，杨学武感觉到明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因此上想对明鹏吐诉衷情。

刘莉进来了，为两位老战友泡了两杯热茶，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潘明鹏看这个刘莉跟学武的关系有点暧昧，心里头觉得疑惑，想起来老战友一辈子刀枪不入，任何女人都难以打动他的心，难道说老来晚节不保，做了这个刘莉的俘虏？人的情感有时很复杂，从内心来讲杨学武需要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刘莉对杨学武还是比较合适，只要女方不嫌弃，潘明鹏应该促成这桩婚姻，可是从感情上仍然割舍不下柳茹人就是这么矛盾，这次回来后看到了一些变化，有些变化让人措手不及，比如王慧，竟然也为自己另筑新巢，另觅新人其实没有必要对人家心怀芥蒂，难道说你潘明鹏就六根清净？人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没有权利对人家说三道四。

大家就这么尴尬地坐着，谁都不说话。杨学武终于耐不住了，对刘莉说：刘莉，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跟明鹏想说几句话。

刘莉笑了一下，给两人把杯子里的水添满，然后非常大度地说：你们谈，我就在楼下，需要什么叫我一声。然后走出去把门掩上。

学武喝了一口茶，，脸胀成紫色，看样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明鹏，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柳茹？

明鹏看学武一眼，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看样子学武对柳茹还是怀揣某种感情，事已至此任何责难和埋怨已无必要，只要有这个想法就好。明鹏知道柳茹已经回来了，就在大悲寺住着，柳茹躲着不肯见明鹏自然有她的难处，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人的感情无法承受。明鹏在思考着，该不该把柳茹已经回来的消息向学武透露？

窗外一个人影一闪，潘明鹏立马明白了所有的内涵，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学武的一言一行表示关注，那个人就是刘莉！这么说刘莉跟学武的关系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必须在这个问题上拿捏准确，没有必要弄出大的动静。潘明鹏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好像故意说给窗外的那个人听：我说学武，这个问题应该听其自然，不必要咱们来考虑，你还是关心你自己，柳茹如果对你有心，就不会离家出走。

可是杨学武并不理解，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些日子来我常常自责，开始认识到我对柳茹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其实，女人需要男人的爱抚，而我却不能够

明鹏打断了学武的表白：学武，我认为倩倩大喜的日子你应该振作精神，先欢欢喜喜地把倩倩送走，然后把伯母从家庭琐事中解脱出来。这次我回到家乡，见到伯母感到非常揪心，八十多岁了仍然为儿子操劳，咱们做儿女的应该为老妈妈考虑。你知道老妈妈现在最需要什么？最需要一个儿媳！倩倩出嫁后你就应该考虑自己的问题了

窗上的人影终于消失了，听得见高跟鞋下楼梯的声音，明鹏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埋怨学武：学武，你就不能多长一个心眼？刚才刘莉在窗子上偷听咱两的对话。

杨学武若有所思，问明鹏：明鹏，你看刘莉这个女人咋像？

明鹏推心置腹地说：刘莉对你很合适，真的。据我观察，柳茹不可能再回来了，你应该考虑你自己，同时，也应该考虑一下伯母的感受，八十多岁了，真不容易。

杨学武有点犯难：只要刘莉愿意，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年纪有点小，总担心以后

明鹏开始着急了：这阵子再不能有所犹豫！前两天我见王慧也给自己找了个男人，说起那个人你一定非常熟悉，那就是学校里原来的美术老师梁远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再不要为过去的事情感到内疚。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进入了人生的黄昏，还是要打起精神活人。

杨学武还是过去那种老牛筋：我真的很喜欢刘莉，可是跟刘莉在一起总感觉是在犯罪，有时我也弄不清，这究竟是一种堕落还是人性的复活？

明鹏的痞劲上来了：哎呀呀老战友，几十年了终于听见你说了一句时髦话，人性的复活，说得好！早几十年领悟，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别再抱着你那种虚假的清高不放，这个世界上有男女就有风流，谁敢说那就叫堕落！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吧我的老战友，最后这几十年我倒想见到一个彻底脱胎换骨的学武！

门开了，明鹏以为刘莉进来了，赶紧把话打住，想不到是潘亮和他的媳妇。潘亮见了学武热情地叫了一声杨伯伯，然后把指着路芙蓉介绍说：这是我媳妇。

杨学武愕然，开始埋怨明鹏：潘亮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潘亮替爸爸解释道：我们结婚比较简单，爸爸也没有回来。

杨学武非常抱歉地对潘亮媳妇说：杨伯伯不知道你们结婚，什么也没有准备。

路芙蓉对杨伯伯一笑：谢谢伯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