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95

杨倩的奶奶在医院内住了一段时期医院，还没有拆石膏就嚷着要回家，大家担心老人已经八十多岁的年纪了，万一回家后发生了什么情况谁也难以预料。因此上都劝说老人家再多住几天院，可是老人的拗劲一上来谁也没有办法，老奶奶说你们不让我出院我就不吃不喝。杨学武学敏兄妹俩请示医生，医生说打上石膏住在医院里跟回到家里静养一样，嘱咐按时吃药，老人身边要经常有人守护。于是兄妹俩办理了出院手续，医院的救护车把老人一直送回家。

铁蛋又来了，为老奶奶买了一大堆慰问品，劝说倩倩回家。爸爸姑姑和奶奶都知道小两口闹矛盾了，不知道事情发展的内幕，一起帮铁蛋说话。可是杨倩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下决心要跟铁蛋离婚。因为她在那个家里活得没有尊严，倩倩已经厌烦了柳十三窥视她时的眼神，那眼神里含着蔑视和仇恨。尽管铁蛋解释说那几天他确实很忙，没有及时寻找倩倩，也不知道爸爸把寡妇母女带回家里，铁蛋只是回家后才发现，自己的新房怎么住着两个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女。

倩倩说：铁蛋，我毫不怀疑你说得是真话，我跟你结婚之初就打算一辈子做你的媳妇，可是你们父子两的所作所为不能不使人伤心。这阵子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不可能再回到你的家里，老实告诉你吧我这身子已经不属于一个男人，跟你过到一起时间一久你就会厌烦，所以你还是回家去吧，你爸柳十三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们父子俩打算娶人家寡妇母女，这时两双最好的婚姻组合，相互间没有芥蒂，亲亲热热一家人。

铁蛋急赤白脸，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么也想不到老爸会那样，活生生拆散他跟杨倩的婚姻。杨倩婚前的不检点铁蛋心里清楚，但是他满心愿意。铁蛋无法相信倩倩出门这几天在外边瞎整，他甚至认为倩倩那样说是在考验他铁蛋的忠诚，人在走投无路时什么办法也能想得出，铁蛋对倩倩说，只要倩倩肯回家，他打算回家以后跟老爸分开住。

倩倩说：你们怎样生活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如果你铁蛋对我杨倩还有那么一点责任，就请你把我的衣服跟生活用品收拾好，离婚时我来拿。

铁蛋看杨倩一脸冷峻，开始意识到局面无法挽回，悻悻地走了。奇怪地是刘莉阿姨也开始收拾她的东西。次从奶奶摔伤后刘莉阿姨一直一言不发，一开始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有一次倩倩起床后来到客厅，看见刘莉阿姨一个人单独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才感觉问题可能有些严重。爸爸还是那样，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奶奶的吃喝拉撒全靠姑姑跟杨倩照顾。杨倩忧心重重地对姑姑说：她发觉刘莉阿姨的情绪不对头。姑姑显得满不在乎，姑姑说像刘莉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吃香，那个女人已经走投无路。可是杨倩不是那样认为，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尊，可能刘莉阿姨对爸爸的疯疯癫癫感觉有些不适应，所以产生了离开爸爸的心理。

那是一个下雨天，周围的群山显得葱绿，一团雾气在山脚下升腾。刘莉阿姨把她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打了几个包袱，来到奶奶的病榻前，给奶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抹一把眼泪，对奶奶说：她不嫌弃学武是个残废，也不在意学武年纪比她大许多，只是学武的疯疯癫癫使她无法忍受，她不能跟一个神经病人在一起生活。

奶奶拉住刘莉阿姨的手，不让她走，说出的话儿能使石头落泪：孩子，我知道我这样不死不活是你们的累赘，所以我坚持出院，打算找个机会了结自己。你住下吧，学武心眼不坏，一生中受过无数此刺激，这一阵子可能思想有点负担，我老婆子走了以后他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如果你真走了，我的儿子这一生当真就完了。留下吧，孩子，妈妈身体不能动弹，要能动的话我当真想给你下跪

杨倩和姑姑也在一旁相劝，看样子刘莉阿姨有点不好意思走了，谁知道爸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了他上世纪七十年代穿过的军装，带着假肢，气宇轩昂地走到奶奶的床前，先向奶奶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扯起嗓门在唱：

喀喇昆仑冰雪封

哨卡设在云雾中

倩倩搂着爸爸使劲地摇，嗓音里带着哭腔：爸爸，您醒醒，别唱了，您这个样子我们大家看着害怕。杨学武安静下来了，突然又问倩倩：我听说柳十三那个瞎家伙敢打我的女儿，爸爸这就找那个老家伙算账！杨倩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满面：爸爸，刘莉阿姨要走了，难道您就不能留下她？杨学武眼神怪怪地看着刘莉，突然笑了：刘莉，你说过我虽然是个残废，但是在床上跟正常人一样

刘莉双手抱肩，脸颊绯红，浑身发颤，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感觉再多说一句话都属于多余。她扭转身，踉踉跄跄跑出院子，来不及拿自己的包裹，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县城。

妈妈突然对儿子说：学武，你过来，坐在妈妈身边，妈妈问我儿一句话。杨学武突然间又灵醒了，乖乖地坐在妈妈身边，抚摸着妈妈的满头白发，问妈妈：妈妈，您这阵子感觉怎样？老人家突然哭了：学武，这件事怪妈妈，妈妈不该不打招呼就开你的门，不知道你们大白天还在那样，妈妈把自己绊倒不怨你们，刘莉对你来说是个好女人，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刘莉离婚。妈妈原来想死，这阵子就是死了眼睛也无法闭住。你让妈妈揪心呀孩子！

杨学敏和倩倩相对无言，姑侄俩能说什么！？人那 有时乐极生悲，发生这样的悲剧谁也无法预料。谁都不能埋怨，只能说是巧合。杨学武长叹一声，深深地低下了头。

白天的日子在极端沉闷中度过，院子外边的公路上车辆如梭，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干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会留意这幢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谁带着随身听在公路上散步，抑扬顿挫的秦腔声忽远忽近，给这沉闷的院落增加了一些烦闷，晚上，姑姑强打精神做了一顿饭，大家围在老人周围默默地吃，突然，敲门声是那样的清晰，会是谁？杨倩把门打开，傻眼了，怎么会是妈妈！？

只见柳茹双手合十，眼闭着，面对杨倩道了一个万福：施主，老衲听说贵府内有人欠安，特意来替施主消病免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