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篇 第三十五章

第三层，是一个平静优雅的世界。没有丧尸怪物的盘踞，没有风格奇怪的装饰，有的只是镶嵌在四面墙壁上的精致观景窗，固定在楼层中央的钢琴，以及正墙上雕刻的一行字“Dame Darlele”。

“戴尔琳女爵的古堡……把古堡修在这偏僻地方，这奇怪的想法……我还能说什么呢？唉，向女爵致敬。”雷蒙摇摇头，看来真的是时代在变化，用现代人的思维看古代人的行为方式，能看到的，大多是疑惑和奇怪吧。

雷蒙走到一扇观景窗前，凭栏远眺那连山绝壑，林海青茂。时隔多日，似离数载，他终于再次看见了外面的广阔世界。那一刻，他热泪盈眶，他第一次发现，美好和感动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真怀念我的小出租屋啊。拖了这么多天房租，不知道史密斯太太有没有把我的东西扔出去。”雷蒙自言自语道。

他把枪挎在身上，挨个走到这些观景窗前，仔细观望外面的地形情况。

大多数观景窗外都是千篇一律的山野密林，雷蒙渐渐看得有些审美疲劳，“该死，我上来可不是来看风景的。”他走到最后一扇观景窗，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想看到的景致。

那是一座高大的哥特式教堂建筑，其规模哪怕是相较于这座依山而建的戴尔琳女爵古堡也毫不逊色，而且很明显，那个教堂是挡在戴尔琳女爵古堡前面的，或者说，它就是古堡的门面。

在两座建筑之间，横跨着一条七八米宽的“护城河”。汹涌湍急的水流从古堡地下的一个大闸口排出，而入水口，就是教堂建筑下方的一个更大的闸门。

要过去吗？可我怎么才能过去？这里分明没有出路，是我走错了？还是此地另有玄机？

雷蒙下意识地看向那架钢琴，心中一动，“为什么要在这空空荡荡的楼层里放一架钢琴？还放在最中间的显眼位置？难道……”

他走到钢琴前，手指轻轻扶过琴键，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炽热。谱架上只有一张落满灰尘的琴谱，他摇晃琴谱，随着灰尘的抖落，上面的音符阵列也一一浮现出来。

“肖邦激流练习曲！”

雷蒙有些激动，发抖的双手控制不住力气，将平整的琴谱捏出大片褶皱。他把琴谱扔到地上，迫不及待地坐到钢琴前按响了第一声，恍惚间他身临其境，回到了几年前的一幕。

……

“下面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来自莱斯特

利高中A64班的钢琴演奏者，雷蒙?巴恩斯！”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讲话带动了整个会场的气氛，一时间掌声雷动，亦似山崩海啸！“让我看看他要为我们带来的是什么，天哪！巴恩斯同学要演奏的，居然是号称世界上节奏最快钢琴曲之一的，肖邦激流练习曲！赞美耶稣！同学们！这可能是你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廉价，最大牌的钢琴演奏现场，你们的欢呼声呢！”

“巴恩斯！巴恩斯！巴恩斯！巴恩斯！”

在同学们热情的呼喊声中，雷蒙穿着黑色燕尾服从台下缓缓走到钢琴前，他坐在那里，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样。

他在调整呼吸，调整情绪。

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学校的年终会演了。

半年前，为了替朋友出口恶气，他打断几个校霸的胳膊，而其中一个校霸，是副校长的儿子。

就这样，他被学校开除了，还是以影响极其恶劣的打架斗殴为由的开除处分，这意味着，雷蒙的学生生涯彻底结束，没有任何一个联邦学校会允许一个打断同学手脚的“恶霸”入学。

雷蒙没有去做争辩，也没有办法去争辩，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做得的确太过分了。

但他还有一个心愿，如果这个心愿没有实现，他的人生将会留下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把自己两年来兼职当钢琴助教积攒的全部积蓄捐给了学校的慈善基金会，换来了把本学年上完的许可。

他想要的，就这场年终会演。

他要把这首《肖邦激流练习曲》，完美地演奏出来！他要让雷蒙?巴恩斯这个名字，长远地留在这座学校里！

因为他的沉默，现场的欢呼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学们失望的嘘声。

“这小子是不是来演默剧的，怎么上去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就是，赶紧让他下去吧，浪费老子时间。”

“喂，老兄！这里是舞台！”

“下去！”

主持人脸上也挂不住了，他卖力渲染了半天，没想到雷蒙却给他这样的局面，着实让他尴尬万分。他阴沉着脸，刚想走到雷蒙身边催他，这时，琴声突然响起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雷蒙的手是什么时候放到琴键上的，哪怕是距离如此之近主持人。

他演奏出来的，不是节目单上的《肖邦激流练习曲》，而是《乱红》。

悲伤的情绪瞬间从舞台，传递到了会场的角角落落。嘘声很快隐没了，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甚至连爆米花都不敢再咀嚼下去，生怕不和谐的咀嚼声破坏了耳边琴曲的完美。

演奏临近高潮时，已经有些感性的女同学低低哽咽了起来，可当高潮来临，《乱红》中断了，《肖邦激流练习曲》震撼登场！

极快的节奏瞬间引爆了全场！

主持人疯狂了！观众疯狂了！雷蒙本人，也陷入了癫狂，他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忘记了即将的离开，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音乐中，他的手指像是快出了幻影，让人目不暇接！

余韵散去，雷蒙起身，享受着充满敬意和崇拜的欢呼，向观众席上的所有人躬身行礼。

舞台灯光同时熄灭，再次亮起时，场上，这些人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了这个叫雷蒙?巴恩斯的人。

……

雷蒙放下遍布汗水的双手，结束了演奏，也结束了回忆。

在琴声结束的那一霎那，钢琴所在的一小块儿地板“嘎嘎”地脱离了楼层，缓缓向下，降到了第一层。

雷蒙起身，像是出于习惯，向空无一人的右侧深鞠一躬。他走出古堡，护城河上，已经架起了桥梁。

突然，他注意到护城河中几块儿凸出岩石之间，漂浮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头发搭在脸上，看不见容貌，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岩石，抵抗着湍流的击打。

雷蒙趴在桥边的栏杆上眯眼看去，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还没等他想起来是何人，一根浮木被急流冲击，狠狠地撞到了女人的脸上，也成了摧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女人被冲进闸口的一瞬间，雷蒙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格温！”

看见格温消失在闸口处，雷蒙目眦欲裂，冲动地想要直接跳下去，可理智告诉他，如果不阻止古堡巨大水量的排出，他跳下去只能是再搭上一条人命罢了。

像是受到上天的指引，雷蒙大步流星地冲到教堂，慌乱之间，他找到了污水处理厂。虽然不熟悉这里的设备，但他还是想办法把两边的排水闸口关上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到教堂的地下楼层。由于闸口的抬高，水势已经弱了许多，一些冲不走沉重杂物堆积成一小摞，而格温，就趴在水道口边。

雷蒙赶忙把格温抱起来，就在这时，一条足有八米长的鳄鱼从水中一窜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两人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