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篇—往事三十年系列（一）

“上帝！上帝！上帝！”

沉默许久之后，赫尔曼?菲茨杰拉德的情绪突然爆发了。

他发了疯地拍着桌子，像是要把桌子拍碎一样。直到红肿的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终于……实现梦想的机会……没想到在我死之前还能……上帝啊……”

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这把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冲进来的阿什福德吓了一跳。

“父亲，你没事吧。”阿什福德小心翼翼地走到父亲背后，帮他按摩肩膀，然后从抽屉里取出药帮他泡好，递到他面前。

该不会又犯病了吧？他忧心忡忡地想。

四十四岁的赫尔曼是一个充满理想的优生学家，他一辈子都在试图提高人类的平均寿命和身体强度，创造一种完美的新人类。

为了这个目标，他曾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整整一个月！在这期间，他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手下的研究员劝他注意身体，得到的，却是一顿暴躁无常的痛骂。

到最后，他把所有的研究员都赶出了实验室，紧紧锁住实验室的门，更加疯狂地研究起来。

看到父亲如此透支自己，孝顺的阿什福德实在忍不住，当下就冲向实验室，想要打断父亲的实验。可当他好不容易把紧锁的门撞开时，却看见父亲已经趴在实验台上奄奄一息了。

“父亲！喂！你们这些混蛋，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在阿什福德强烈激昂的要求和低声下气的请求下，菲茨杰拉德家族拨出重金，请了拉普金斯?麦格斯医院（二十世纪联邦最好的医院）里最权威的医疗专家团队，给赫尔曼进行了长达六十四天的治疗，这才险而又险地把这位一家之主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长期的治疗过后，侥幸存活的赫尔曼已是白发苍苍，骨瘦如柴，还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受损的脑神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治愈了。他隔三差五地精

神失常，闹出了不少让家族难堪的笑话，每年需要支付的巨额后续医疗费用更是人家族上下怨声载道，而正在竞争下一任家族族长位置的阿什福德也是倍感压力。

“我没事。”赫尔曼推开儿子递到面前的水杯，指着桌子上一本翻开的书说道：“你快看看这个。”

这不是先祖留下来的航海笔记吗？阿什福德皱了皱眉。

菲茨杰拉德家族的海运业十分发达，每年的收益足有三百多亿美元，是整个家族的经济支柱。而这一行业在家族的兴盛，主要归功于几辈先祖在大航海时代的探索经营。其中一位先祖将航海探险时遇到的奇情怪事、风土人情、神话传说、矿产资源分部等等都做了规整，并手编了这本航海笔记。

由于过于详细的纪实，家族后人大都对笔记里面的内容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先辈闲暇之余编写的奇幻小说而已。

可二十年前刚刚坐上族长位置的赫尔曼却对里面的记录深信不疑，他偷偷把航海笔记从废弃物品里拯救出来，这本书在后来也巩固了他家族族长的至高地位。

阿什福德的目光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找到了书上的一副插画。

这副画的画面很宏大，呈现的是一个身高三米的强壮巨人，站在长着奇怪植物的祭坛上，手持长矛，威风八面，祭坛之下，成百上千的土著人双膝跪拜，像是在朝奉神灵。他们的矮小身材，与那站在祭坛上的巨人形成鲜明对比。

“父亲，这……”阿什福德不太明白，随后赫尔曼翻启下一页，给他读了上面记载的一段话。

“坎齐亚部落，位处非洲东南部，部族立奇花祭坛，世世代代受所信奉神明羽蛇神之庇护。其酋长之位非世袭，而羽蛇神神力继承者为之，继承羽蛇神神力者，力大无穷，身强体壮，通达天理，寿逾五百载，乃为奇记之。”

阿什福德皱了皱眉，“父亲，这属实吗？哪有能活五百岁的人啊。”虽然他也从这本航海笔记上得到

了不少好处，成为家族族长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但对于上面记载的神话传说，他也是不敢苟同。

赫尔曼叹了口气，“阿什，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啊。”

“父亲，我……”

“现在的我，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再去完成我的理想了，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赫尔曼从衬衫里掏出一个银色十字架，眼神里充满了虔诚和感激，“可上帝，仁慈的上帝在我临死之前给了我这个机会！哪怕这个传说与现实相差甚远，甚至天差地远，我愿意去赌上一赌！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实现理想的机会从眼前溜走，我死也不会瞑目！”

阿什福德沉默了，这件事绝非容易，他要面临的，不仅是那陌生部落里的未知，还有家族旁系继承人的趁机打压。可是看着父亲言语中透露出的狂热和偏执，他还是决定咬一咬牙。

“父亲，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放心吧。还有这药，别忘了喝。”他把杯子推到赫尔曼面前，转过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儿子出去了，两行泪水才从赫尔曼双颊流下，像是憋了好久，怎么都收不住，但他的嘴角却带着欣慰的笑容。在家族旁系对他憎恨有加、恨不得他早点儿去死的当下，这唯一的儿子为他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举起水杯一饮而尽，颤巍巍地走到床前躺下。

“阿什，这些年，爸爸亏欠你真的太多了。在爸爸死之前，一定要把你推到族长的位置上。”

药效发作，赫尔曼眼皮一沉，昏睡了过去。

阿什福德重新走进门，他一直站在门外，父亲没有安然入睡，他怎么放心离开呢？

他帮父亲把被子掖好，叹了口气，“父亲啊，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过亏欠啊，连我的生命都是你给的，身为人子，我要做的还远远不够。”

他再次出门，“安心入睡吧，等你醒来，儿子会带回好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