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玉人何处教吹箫】

外传之二：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阅读建议：伴随淡雅箫声阅读。

一、江月何年初照人

月光静静地从无尽的苍穹之上倾斜而下，泼银了汪汪洋洋千百里海面。是夜，无风，无雨，无浪，海面镀上了一层纯粹的银白

这样的晴好夜晚，是不常有的。南海靠近陆地，昼夜交替之时，便总是有些大风，常常将波浪吹皱。然而今晚不知为何，竟然出奇地没有一丝风浪。

我轻轻地将头从水下仰起，看着这轮天上的明月，银色的月光，泼洒在了我银白色的皮肤上，熠熠闪光。

夜晚，特别是这样静好的晚夜，总会让我涌起一股看月的思绪。而每次，我也总会看到她，已经有了好些年了。

我微微转过头颅，看着不远处的另一只同类。一只银鲨，肤色一如我的银白，她是银鲨群中的公主。银鲨群里颇多公鲨，都对其爱慕非常，相互争夺，甚至已有了这样那样的许多起血案

然而，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明月，听着身体摇摆而微微惊起的水纹，一个个小波纹，啪啪啪啪，又起又灭这样的小时光，总是惬意的罢。

南海之中，有多少生灵，每日弱肉强食，你挣我夺，血口而食？又有多少生灵，躲过了一次次地残杀，成功地猎杀了别的一个个生灵，最后安静地栖息着离去

南海之下，又沉没了多少的古船？又有多少的船只，将在以后的岁月里沉没？就这样静静地沉眠在海底，谁也不会知道

只有天上这轮明月，彷佛永远不曾改变过，不同的只是圆缺，皎洁却一如初见。

是夜，无风，无雨，无浪。

又一夜。

我听说那个常常和我看月的银鲨，病倒了。

这样病倒的银鲨，是常有的。那些吃了死去动物的鲨儿，总可能会得上这样或那样的疾病，有的最后死亡了，同古船一样沉没海底，有的活了下来，继续在海中遨游。

然而，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明月，听着身体摇摆而微微惊起的水纹，这样的小时光，总是惬意的罢。

又是一个静好的时光、又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波涛不起，风雨不惊

可是，这是什么感觉呢？我四顾，似乎少了些什么。

海底的古船依旧，海上的圆月依旧，少了些什么呢？

（听说，她病的很重了，快死去了）

是啊，少了她

我苦苦搜索着头脑中的记忆，终于读懂了这种感觉叫什么，那是前些日子，我刚刚从过往船上，人们口中学会的一个词，寂寞。

没有谁，同我分享这皎洁的月光了。。

前些日子的一个夜晚，她还没有生病的日子。我们正看着月，突然下起了雷雨。我和她有些惊惶，准备回到水下，眼角却瞥见了一个陆上极远处飞来的人影

人，也能飞？他们不是都坐着大船，在海上来去的吗？真是奇怪，既然能飞，他们为什么还要坐船呢？

好奇心涌起。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飞入了那层厚厚的云层雷霆之中，足足有一个时辰。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出来的时候，云层却悄然散去，他只身立于虚空，身边有一片片虚空，在起起灭灭。

他似乎颇为舒畅，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只箫管，吹奏了起来。

雷雨散尽的空中，自然有着一股清新的空气，一股清新的微风。

风中传来的笛声，开阔悠扬，似乎带着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我和她正兀自沉醉在这音乐中，箫声却已听了，虚空中的那个人影，似乎抬手朝我这边挥了一挥。

我骇了一跳，只看见一道霹雳朝我们打来，我不知怎地，突然侧身将她撞开，回首一看，那雷霆却已然消散于虚空。

那个人影哈哈一笑，朝不远处飞去，落在了一个小岛上。

从此，每一夜，我总能听见他的箫声，吹奏不歇。

那时我便知道，他是极厉害的。或许，他能救治已经病重的她？

二、不若相忘于江湖

又是一个晴好的夜晚，银辉素裹，铺洒海面，无风，无雨，无浪。

我运起神魂，取出了箫管，静静地吹奏起一曲，箫声在风中飘荡。

前些日子，自从来了南海，渡过了四重雷劫之后，我的神魂便愈加的流畅了，我便尤爱出壳运起神魂飞行。南海的确是个好地方，环境优雅恬淡，平日也可去海底看看那些奇珍花草，夜晚更有明月皎洁，星河在天。

箫声殊为婉转悠扬，在风中飘荡。我抬眼朝远处望去，想起了这些天从大周王朝不远千里来到南海住下后，夜晚总能看到的那两只银鲨。这些天吹箫之时，也总能看见他们成双入对的身影真是有趣，连银鲨也这般地通灵了。

奇怪，今晚为何只有一只银鲨在海面？我颇觉诧异，莫非另一只银鲨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我箫声不停，已经看着那惟一的一只银鲨，破开银辉铺洒的光洁海面，朝我的海岛游来。

我难得地微笑了起来。这样通灵的鲨儿，若是哪里做了坐骑，整日在海上遨游，也是一件美事。

那银鲨已靠近了我的岛屿，在海边不停地逡巡着。

我收了箫管，朝海边飞去，感受到一股股愿力，从那银鲨的躯壳中升腾起来。

竟然有这般强大的愿力啊，这银鲨也不知在海边沐浴月光多久，又是通灵，我若教会它修炼神魂，必定成就不小。

那银鲨见我飞近，游得更加急了。我分出一个念头，打入了它的神念它的神魂之力竟然也已经有了附体大成的修为，只是不懂得出窍之法，真是上等良玉

片刻，我便知道了这银鲨所为何事。

我微微一笑，分出念头，示意这银鲨带我前去。

它的念头发出了欢呼喜悦的跳动，身子一发力，朝海中潜去了，我神魂入水，在他这样通灵的动物，我觉得实在不应该叫做它的的身后不远处跟随。

未有多久，我们便到了。

那另一只银鲨看起来在鲨群中地位不低，竟然也有许多银鲨在她身边来回游动守护。见我随着一只银鲨来到，大为惊怒，朝我龇牙咧嘴，有的已经张嘴就要过来撕咬。

他颇为着急，游动着身子，撞开一条又一条守护逡巡的银鲨，就要靠近那萎靡不振的银鲨，连自己的身子被撕咬出了几道伤口，鲜血流出，都恍然未觉。

我挥手，水中炸开一道雷霆，那些鲨群受了惊吓，急忙散去了，只有他却彷佛没有看见，只是在她的身边游动，颇为着急。

我轻轻运起一道结界，防止有其他的鲨儿来打搅，然后便开始查看起她的情况。

我皱起了眉头，这只银鲨哪里是食错了东西，分明是已经通灵试着神魂出窍，却被海水暗流搅散了大部分神魂的缘故，现在耽误了这几日，恐怕要重新聚拢念头大为不易。

可惜，我神霄道多是雷霆攻击的道术，却没什么温养神魂的，要不然施展出来，也能让这头银鲨的剩下神魂，多坚持几日。

我心下无奈，分神化念，同前来寻我的银鲨沟通了起来，表示无能为力。

他的神魂剧烈跳动了一会，他的神念之中，我彷佛看到了那一个个夜晚，两只银鲨相守，静静听着月光倾泻的场面，心底有些不忍，有些无奈。

我取出箫管，静静吹奏，声纹在海底荡漾开来。

渐渐的，随着箫声，他的身上荡漾起了一股波动。一道火焰，彷佛在他的念头中燃起。

我的箫声停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神魂眼中，他的身体上，慢慢结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晶莹光芒。

我颇为吃惊，我从来未见过这等事情，只是感觉到与传说中的心火自焚有些相似。

我正要出手阻止，他神魂燃烧的速度却骤然加快，只是一瞬间，就已经燃烧殆尽，银鲨的身子没有了神魂的支撑，缓缓朝海底沉落，那身上许多的晶莹光芒，却汇聚在了一起，凝结成了一只小小的银鲨，朝我手中飞来。

如此纯净的念头，包含了眷恋、亲昵、不舍、爱恋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深深爱上了那条银鲨。

我叹了一口气，有了这么纯净的念头，也许凝聚她消散的神魂并不再是难事了。

只是她还能记得起你么？

三、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只记得，那一天我一睁眼，那个身穿黄色衣衫的少年正站在我的身前，吹奏着一支箫管。看着他的身影，我的脑中顿时涌起了一股眷恋、亲昵、不舍、爱恋的感觉

银纱，是师傅给我起的名字。

自从十年以前，师傅把我从神魂散乱中救起，我便开始跟着他，也听他讲解一些道法。

偶尔，他也会讲起一些大陆的事情，却半字不提遇到我以前的事我早已记不起以前发生的事了，师傅说，那是我以前神魂不强，灵智未开的缘故。

师傅有时候会问我，银纱，今晚月色很好，你不是喜欢看月亮吗？

我总是通灵地摇摇头，朝水下游去了。不知为何，看着月亮的时候，我的心底总会涌现出那么一抹哀伤，我很难受。

师傅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和师傅在一起已经有二三十年了，我已经修成了鬼仙，常常神魂出壳，幻化成一个小女孩，身穿和我师父一样颜色的黄色纱衣。

这一夜，师傅看着天上的雷云对我说，他要去渡过第五次雷劫。对我来说，雷霆是恐怖的，我虽然有了鬼仙的修为，虽然我是神霄道的传人，我却还是惧怕雷霆，每次雷声一响，我凝聚的神魂就涌起一阵散开的波动，我便连忙归壳。

师傅说，他已经渡过了四次雷劫了，真是厉害啊。我这样想着，看着他离去飞上天的身影，他肯定能渡过第五次雷劫的。

三个时辰后，雷云消散了，师傅没有回来。

三天后，又下了一场雷雨，师傅没有回来。

三年

三十年

三百年

三百年后，师傅你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可是，我已经遇见了那个叫洪易的男子，并与他结成了道侣

我师傅百年前渡雷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如果是我师傅，怎么不会来找我？为什么等到了百年之后，才会过来？而且等我有了道侣，有了洪易，你突然出现？

突然，我看见你每个念头上，涌起的火焰，彷佛似曾相识。

又是心火自焚。

可是，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师傅唯一的念头，就是振兴神霄道。现在把一切的念头都传给我，是想我振兴神霄道。但另一层意思，是想要我永生永世不要忘记他可惜我的念头之中已经有了洪易，再不能有别人了啊

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两件事。

一件，是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爱消耗殆尽

一件，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