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 锦绣“良”缘

天子迎亲队伍的礼官在正院大声朗读了太皇太后关于要在她死后立即册封文府二小姐为皇后的遗诏和皇帝对这位皇后的溢美册封之辞，然后命人将金册金宝抬进梓颜所居的小院后，虎贲卫卫士们都停下，礼官上来吩咐楼下的宫娥上去恭请皇后下楼接受册与印。

楚仲逸依然是飞鱼服，红鸾带，显得英武不凡，但是他黑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的情绪，上前挡住礼官道：“皇上有旨，不必皇后亲自下楼，可由他人代替。”

礼官满头冒汗，今日违反礼仪的事也太多了，但是对上这么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谁敢多生事端，于是把传的话给改了。

不久，文府派遣了三小姐文梓莲前来接受皇后的金册金宝。

话说这文梓莲在府中的姐妹中本来排行数二，因为这番册封皇后明言是文府二小姐，她无端端地就从老二做了老三。

梓莲能来接受皇后的金宝金册，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激动的，感觉好像自己受到了册封，而且圣旨上清清楚楚地说文氏乘龙府上二小姐……唉！如果真的是她的话该有多好呢？做皇后，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但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凭什么她冰清玉洁，正正经经的二小姐没有份，却轮到了残花败柳的大姐姐呢？她心里一直不服，在暗暗憋着一股劲，可是有力气暂时也没处使罢了。

繁文缛节过后，终于到了皇后要出阁的时辰。

梓颜看了一眼静宜郡主，后者默默地接过命妇手中的大红盖头，说了一句：“合该命中如此。”将她********般的娇容遮去。

真的是命吗？其实从纳吉和纳征礼过去，皇后的名分已经不可更改，就算是圣聪帝死了，她也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中宫之主，梓颜在问老天，就算伽楠能在洞房花烛夜赶回来，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这个局面。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母后，他作为一个皇太子，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来将她带回身边……答案大概永远是个迷了。她心里既盼他来，又怕他来。他若是已经知道消息无法阻止，她会很伤心，可他若是来了，造成的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情当中，她被抬上了皇后的金舆。

身外的嘈杂和繁华她恍若未见，心底里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委身于皇帝？”这个念头令她吞了苍蝇般难受，她心里既然装的是伽楠，也与他有夫妻之实，就算为了全家的性命委身于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比起圣聪帝来都让她容易接受许多，她麻木中总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今日的洞房，也许就是她魂归之时。

有了决心她反而安定多了，由别人摆弄着行了帝后结合的所有礼仪，甚至喝了合卺酒，被安置在高阔巍峨的定坤宫中。

皇帝的婚礼是没有人敢闹洞房的，宫中除了不远处刻意安排的乐师在奏着《金殿喜重重》《长相思》等乐曲外，是相当安静的。

梓颜手心攥着一根又长又尖的金钗，累了一天，出了许多虚汗，感觉那钗子都快握不住了。

乐无极只离开过她身边片刻，这时想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已经端坐在喜床上等着，心痒难耐，匆匆接受过大臣们的最后一轮恭贺后，赐了酒宴，就把所有人打发了，快步如风地踏入了定坤宫门。

两排宫娥娇声燕语地给皇帝请安，乐无极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摇着手让她们退下，放慢了步子，穿过正厅，偏殿，径直进了新房。

触目是无边的红，这色调将他的情绪带到了很旖旎的境界，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他没喝几杯酒，却快要醉了。

梓颜惊觉他在她面前停下了，那双独特的龙纹靴彰显着眼前人的身份，一股压抑感笼罩了她的全身。

侍宴的四大命妇有人连忙按规矩说了一些“圣祚昌荣，子孙万代”之类的彩话，有人将黄金秤杆双手奉到了皇帝手上。

秤杆入手很沉，就要面对他的新娘，乐无极的心有些忐忑。

房内站了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敢催促皇帝，也无人出声。

当乐无极终于掀起那盖头时，面前人的容光固然是又一次震惊了他，可是更让他震惊的是她眼里的幽怨和恨意。

她毫不掩饰地用相当怨毒的目光盯着他，那里面别说爱意，就连半分对皇帝应该有的尊重和惧意都找不到一丝一毫。

他以为她既然没有挣扎地嫁过来，必然是认命了，以后只要宠爱她，她自然是一个乖顺的女人，谁知道还是这幅光景，所以他委实怔了一下，然后才对房内的人道：“全部都退下。”

有个命妇不太了解皇帝的脾气，献媚道：“陛下，妾等侍奉陛下与皇后更衣，然后再……”

“退下！朕要皇后侍奉更衣。”皇帝虽然没有高声呼喝，但是声音却带上了冷意，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梓颜。

那命妇吓了一跳，洪修连连在后面招手示意大家都出去，这时候还跟皇帝说什么规矩的话，那不是找死么？

当所有的人退出去之后，室内陷入****的气氛。

乐无极心道:这女子让自己念念不忘，除了美貌必然有她的与众不同之处，既然都娶了她，日子长得很，何必要指望她立刻转变了心意，若真的是那样，她与其他女子又有什么差别？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了许多，放下了身段，漾起一个极其迷人的笑容道：“朕的皇后，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的夫君，会让朕误会皇后是怪朕回来得迟了，在生气呢。”

梓颜唇边泛起一个讽刺意味很浓的笑容，并不理会他这样的玩笑，别过了头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闹别扭了。”乐无极走过去，打算搂住她坐下慢慢开解。

谁知道梓颜抬手就打了过来，手中金光一闪，乐无极吃了一惊，长眉一挑，全身提了真气戒备，面上却压下了一切情绪，沉静如水。

他的武功远远高于梓颜，虽然她是骤然发难，对他倒是也没有造成任何威胁，但是实在有些生气，也不想伤了她，只是错身躲开，想以威严恫吓她一番。

谁知道梓颜这一刺并不是真的想刺死他，只是将他逼开，她得以闪出几尺之地，将那枚钗狠狠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下就刺出了血来。

“你要做什么？朕不是说了你若是有三长两短，就要文家全部陪葬吗？快放下！”乐无极见了她面上决绝的神色，知道绝不是吓唬而已，再怎么说，他也不愿意洞房花烛夜血溅当场，但是他不愿意让梓颜看出他心底的惊慌，尽量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嗤笑了起来：“你就算死了，也已是朕的皇后，何苦呢？”

“皇上。”梓颜的声音沉痛而又绝望，“臣女已经奉旨嫁过来了，并没有违背您先前的意愿，此刻即使是死了，如您所说，也是天子之妇，此生除非皇上废除这名号，否则就是死了也无法改变。您堂堂天子之尊，要用同一个理由来胁迫一个女人几次？”

“朕不许你死，你任何时候死了，朕都要屠尽文氏满门，没有什么条件好讲！”乐无极怕她真的刺下去，一只手抬起来僵在半空，想要阻止却怕不及，他不想冒哪怕一点点险，只能做个卑鄙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