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最后的决定（Ⅰ）

接连遭受火巨人投石轰击，尼塞西堡垒内部尘土飞扬，轰鸣声几乎要把人们的耳朵震聋。　　躲在堡垒中的官兵，心头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简直能把人活活逼疯！　　有些青年官兵，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忽然抄起武器，怒吼着冲出门外。　　宁可冲出去跟火巨人拼命，也不愿被活埋在这座行将崩溃瓦解的堡垒中！　　可惜他们的实力无法与勇气匹配，刚冲出堡垒大门就被迎面飞来的巨石击倒，为这场浩劫增添了一抹残酷的色彩。　　短短五分钟，火巨人佣兵团已经向尼塞西堡垒轮番发起三轮轰炸。　　这座耗时半个多月筑造起来的堡垒诚然坚固，可惜面对无数陨星般砸落下来的巨石还是显得太过脆弱，倘若继续承受火巨人轰击，最多再支撑十分钟就要彻底崩溃，躲在堡垒中的官兵也将难逃陪葬的厄运。　　乔安此刻也在堡垒中，作为守军中的一员，他的心情同样绝望，深深感受到人类在面对火巨人这样强悍的生物时是何等渺小，就如同蚂蚁一般脆弱。　　当然，相比身边那些无路可逃的人们，他的处境还不至于那么无助。　　如果堡垒终究难逃崩溃，至少他还可以运用法术逃生。　　乔安不太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此刻令他感到无所适从的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堡垒陷落之时，如果自己还有余力搭救身边的战友脱困，应该优先选择营救谁？　　乔安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以他的施法能力，最多同时营救四五人脱困，相比被困在堡垒中的全体战友，这不过是百分之一的活命机会，而这些宝贵的名额分配给谁，完全由他本人来决定。　　乔安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好笑是因为在一场浩劫来临的关头，自己居然还有机会扮演“救世主”，实在是有些荒诞。　　感到气愤，则是因为他这个“救世主”其实并没有能力普度众生，只能在保住自己小命之余顺手搭救几条生命。　　无论他选择搭救谁，被舍弃的总是大多数。　　被迫舍弃那些同甘共苦的战友这一事实，注定会在他心头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使他深切感受到，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就在乔安心情纠结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轰鸣，天色随之暗下来。　　最初，他以为那是火巨人投掷石块撞击堡垒发出的声响，然而窗口吹进来的潮气使他很快就意识到并非如此。　　秋日艳阳已被阴云遮蔽，电闪雷鸣作为先导，暴雨随之降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推迟了尼塞西堡垒的陷落。　　火巨人佣兵可不喜欢冒雨作战，在潮湿的环境里他们的体温将急剧下降，身体因寒冷和潮湿变得迟钝，战斗力大打折扣。　　纳尔弗将军发觉天气骤变，当即吹响号角，召唤前线佣兵赶在暴雨降下之前撤回来，躲进魔导战舰“斯奇布拉尼号”舱内避雨，等到雨过天晴再继续作战。　　朱蒙维尔将军对火巨人佣兵这种仗打到一半就“撂挑子”的做法很不满意，然而对方坚持要等到天晴再战，他也无可奈何。　　只得命令自己的部队向前推进，将失去城墙拱卫、只剩一座孤城的尼塞西堡垒包围起来，防备敌军冒雨突围。　　朱蒙维尔将军的安排的确有先见之明。　　就在火巨人佣兵团撤离不久，瓦萨中校就找到格林少校、马格尼和乔安，提出冒雨突围的设想。　　大家都认为这是当前唯一的脱困机会，一旦雨停，再想突围就来不及了。　　可惜朱蒙维尔将军的行动比他们更快，瓦萨中校和马格尼各自率领骑士团与阿萨猎骑分头突围，然而部队刚离开堡垒就迎头撞上海蓝骑兵与豺狼人兵团。　　突围一方在兵力与士气上都处于下风，再加上暴雨妨碍视野，泥泞不堪的战场使突围难度倍增。　　一场短促而激烈的遭遇战过后，瓦萨和马格尼率领的两支部队都未能成功突围，被迫撤回尼塞西堡垒。　　乔安没有参加突围战。　　想走，他随时可以走。　　临走之前，他还想尽量修复被火巨人破坏的堡垒。　　可惜堡垒受创太重，耗尽“塑石魔杖”的能量也只修复了天花板上的裂痕。　　乔安知道自己的工作没有多大意义。　　辛苦修复的成果，还敌不过火巨人丢上几块石头，但是最起码现在天花板不漏雨了，躺在堡垒地板上的伤兵可以少遭点罪。　　窗外传来马蹄声，是突围失败的部队被迫撤了回来。　　乔安明显感觉到部队经受连番打击过后士气已经低落到了谷底，堡垒中的空气压抑的近乎凝固。　　很多年轻的官兵已经丧失继续战斗的勇气，发抖的手掌无力握剑，只能抓起酒壶，用酒精来缓解对失败与死亡的恐惧。　　就在这等候处刑般的绝望气氛里，乔安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迪克走了过来，包扎绷带的右臂渗出血色，苍白的脸庞非常憔悴。　　“乔安，中校请你去一趟指挥所。”　　“好的，我这就过去。”　　乔安拍拍迪克的肩膀，想说些鼓励的话，可最终连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乔安匆匆登上堡垒二楼，一路走来，头顶凉嗖嗖的。　　二楼天花板已经残缺不全，风雨透过破裂的缝隙灌进来，乔安不得不拉起斗篷兜帽遮风挡雨。　　办公室房门半开，乔安走了进去，看见乔治·瓦萨背对门口站在破损的窗前，出神眺望窗外雨幕，落寞的背影使他感到一阵心酸。　　他走到中校身后，轻声问：“瓦萨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瓦萨中校转过身来，手中的烟斗已被雨水打灭，他却浑然不觉，疲惫地向乔安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现在部队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都看在眼里，尼塞西堡的陷落已经无可挽回，我们还能支撑多久只取决于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瓦萨中校叹了口气，心力交瘁地坐在扶手椅上，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