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变形记

一六二二年，五月十六日清晨。　　乔安·维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昆虫。　　准确的说，是一只膜翅目巨蜂。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难道这不是身在梦境？　　乔安花了大约一分钟时间，使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噩梦。　　自己真的变成巨蜂了。　　就在昨天晚上，自己还好好的，这一夜之间，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乔安忧心忡忡地思索着，努力回想昨天夜里的异常细节。　　说来也怪，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看过的书都能做到过目不忘，唯独对昨夜入睡前后的经历印象模糊。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昨天睡得不太安稳，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其后不久又昏昏睡去。　　噩梦中的情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了，唯一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昨晚的月色。　　五月十六凌晨，窗外的满月宛如银盘，清冷的月华使他莫名很不舒服。　　昨晚入睡前后，他感觉月光照在身上，一阵阵的发冷，颤栗，使他油然产生不祥的预感。　　当时他以为这只不过是用脑过度，因疲劳而产生的幻觉。　　任何一个理智健全的人，都不该为此疑神疑鬼。　　然而今早醒来，发觉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才意识到昨夜的预感并非错觉。　　那么，导致自己变成巨蜂的根源是什么呢？　　乔安对于改变身体形态并不陌生。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他正致力于开发一种近乎完美的变身秘诀，并且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　　倘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锁喉怪”或者“雪怪”，他都不至于如此诧异，说不定反而会为自己在睡梦中还不忘锻炼变身法术的刻苦精神，感到一丝自鸣得意呢。　　但是，“变身术”也罢，“神话变身术”也罢，都无法使他变成昆虫，更别说体型与人类相仿的巨蜂。　　乔安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仍然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巨蜂的身体构造，不适合仰躺在人类的床铺上。　　哪怕隔着一层被褥，木板还是硌得他后背不舒服，而且床边围栏束缚了他的翅膀，伸展不开，很是憋屈。　　乔安决定先放弃思考，转而行动起来，调换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卧姿。　　他六爪齐动，竭力翻动臃肿的身躯，费了好大力气，总算完成一个本该很简单的翻身动作，肚皮朝下趴在床上。　　这下感觉舒服多了，乔安抖了抖额头两侧半垂的触角，满意地发出一声叹息。　　乔安被自己的叹息声吓了一跳，不由暗自纳闷。　　按理说，膜翅目昆虫并不具备“声带”这样结构复杂的发声器官，几乎全都是天生的哑巴。　　所谓的“虫鸣”，只是高速振动膜翅时，位于两侧翅根的“鸣膜”受到气流冲击发出的声响，可以释放简单的信号，却无法表达复杂的语意。　　以人类的视角来观察，认为昆虫不具备“语言”交流能力，不能算错。　　但是，乔安现在变成了巨蜂，怎么还能发出叹息声？　　怀着一丝好奇，乔安试着开口讲话。　　实验结果使他心里凉了半截。　　除了几个简单的元音字母，他无法发出完整的单词音节。　　这种水平的语言能力，当然远远比不了人类，但是比起普通昆虫还是强出一大截。　　这个小小的测试，似乎可以证明一件事。　　乔安此刻变成的巨蜂，与普通的膜翅目昆虫相比，不仅仅是体型更为庞大，生理构造上也存在悬殊差异。　　事实上，巨蜂这种生物，究竟是自然起源，还是某位古代魔法师的造物，至今还没有一个定论，地位比较模糊。　　把它归入膜翅目昆虫的行列，专为它设立一个“巨蜂亚目”或者“巨蜂科”，这都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把巨蜂从昆虫的行列中开除，认定它就是一种“魔法兽”，那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乔安默默沉思，同时出于本能展开翅膀，无意识的抖动着，翅根随之传来嗡嗡低鸣。　　他被自己发出的蜂鸣打断思路，回过神来，审视自己的翅膀。　　巨蜂的翅膀，就是一对放大版的膜翅，看上去透明轻薄，其实韧性很强，质感有点像丝绸。　　乔安试着振动翅膀，激荡气流，身躯随之脱离床铺，缓缓上浮。　　就在他为这种新奇地飞行方式深感有趣的时候，后背重重撞上天花板。　　砰的一声闷响，乔安哀鸣着坠落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床砸塌。　　对于一只身长六尺的巨蜂而言，卧室里的空间太过狭小，无法尽情展翅飞翔。　　刚吃过一次亏，乔安却没有反省自己的莽撞举动，反而沾沾自喜，抖着细腿，开心地嗡嗡哼唱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在室内飞行。　　当初刚学会2环“变身术”的时候，乔安曾变成鹰人，尝试在室内飞行，结果刚拍打了两下翅膀，就一头撞在墙上，额头肿起个大包。　　鹰人的飞行方式，类似隼形目猛禽，宽大的翅膀，显然在室内施展不开。　　但是，根据乔安的观察，还有刚才那次不太成功的飞行尝试，他发觉膜翅目昆虫的飞行方式与隼形目猛禽差别极大，并不以长途飞翔或者高速俯冲见长。　　但是说到灵活性，说到通过高频振动翅膀即时变向的技巧，膜翅目昆虫可就比隼形目猛禽强太多了。　　就整个鸟纲而言，也就只有蜂鸟等寥寥几种体型与昆虫相差不大的小家伙，在这方面堪与膜翅目一战。　　乔安变成的巨蜂，虽然体型已经脱离了昆虫的范畴，却还保持着膜翅目与生俱来的飞行技巧。　　他再次振动翅膀，缓缓升空，发觉自己可以长时间悬浮在一个很小的区域，就像静止不动。　　接下来，他试着前后左右上下移动，进行了若干组往复运动，全都顺利完成，就像一只璇在花蕊上方采蜜的小蜜蜂。　　这种灵活的飞行技巧，鹰人永远也办不到。　　想到采蜜，乔安忽然感到腹中饥饿。　　然而经过更为深入的思索，他惊讶地发觉，自己固然精通全套收集花粉和酿蜜的技巧，此刻却并不是很想吃花蜜，反而更想吃大块的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