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第519章

力是什么？

是抬起一块儿石头所用的力量, 还是血脉贲张所发出的力量, 是心中所想化为现实的力量, 还是天地之间可被借用的力量, 亦或者是那些游离的被吸纳到身体中的力量？

水真所认识的力从来都是单纯的力, 就好像科学所说的力和反作用力一样，再不然就是压力浮力万有引力，他所认识到的力是这些，是科学, 也有“知识就是力量”的“力”，一种更加精神化的“力”。

而现在,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全新的, 另一种的力, 他不要把它如同灵力一样修炼出来, 没有游离的灵气供他吸纳转化为灵力, 也不需要像是魔力一样通过咒语和法阵借用天地间的力量。

力, 来自于血脉，血液的流淌就是力。

这种感觉很玄妙，水真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在高空俯视着整个江国, 有那么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身在大地, 能够感受到地面上的一切, 所有与他拥有相同血脉之人, 就好像是一个个蓝色的光点，有深有浅，滑动跳跃, 仿佛是在跳动的音符，勾勒出整个国家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所有蓝色光点的地方，他都能够过去，所有国土之地，他都能够瞬间到达。

这是水神所庇佑的地方。

一片蓝色光点之中，他看到了颜色最深，几乎成了黑色的那个，那也是最大的一个，它就在自己的身边，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够到。

不知道是什么在蛊惑精神，水真提不起一点儿防备来，他缓缓向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光点靠近，再靠近，然后伸出手，好像是摸到了棉花糖一样，柔软全无着力，却又有什么在牵连着他，勾动着他的血脉，发出丝丝凉意，让头脑更加清醒。

然后，手伸出来，他拿到了什么，一点蓝色钻入手心之中，溶于血液之中，一段咒语就这样无师自通，他知道这咒语的作用，知道这咒语能够做到什么，还知道这咒语更进一步会是怎样… …

冥冥之中，无形的明悟仿佛是这个世界在他面前脱下了一层外衣，让他看到了更为深层的东西。

同一时间，眼前的黑色光点不在了，他的面前变了一幅场景，啊，是水神庙，他认识这种标准建筑，在之前试图寻找水巫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水神庙，还有什么比一个祭祀待在神庙之中更合理的呢？

此刻，那水神像仿佛揭去了一层面纱，让他看到了真面目，不是人脸，不是兽脸，也不是没有脸，那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无数密密的光点，交织成了一张蓝色的网，网罗万物。

他向着巨网伸出手，是在反抗，还是在抓取，脑中的意识反复都迟钝了一下，然后，手指好像触碰到了某种凉凉滑滑的东西，是鱼儿游过的身体，还是珍珠莹润的表面？

一点凉意入心头，脑中一清，又是一篇巫术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能够看到巫术应用的方法，看到它所包含的力量，知道壮大它的方法… …

蓝色的巨网没有网住他，那粗大的空洞最终容他全身而过，他周围的景色再次一变，这一次，他是在云上，凭空跃升的高度让人有一种眩晕感，不用往下看，就会觉得沉重的身体正在拖着他往下走，明亮的蓝色的天空之中，拂过耳边的风都像是蓝色的，丝丝缕缕，清楚得像是画在白纸上的，正在流动。

他伸手，再次抓取，有意识地抓取，这一次会是什么落入他的手中呢？

控水咒。

果然，水巫是能够通过水来施展威能的，好像知道了西国为何总是水患成灾，邻国总是用控水咒搞破坏，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

嘴角无意识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水真无视了瞬间画面变化造成的视觉错觉，认真地看向眼前，一片蓝色，这是水中？

水中有什么呢？

水。

他伸出手，随意抓取了一滴水，水滴和水滴是不一样的，哪怕汇聚在一起，但它们在他眼中完全是各异的形态，他抓取了最好看的那一颗，这或者是因为审美观性，人们总是愿意多看好看的事物一眼，而对不好看的，则本能回避视线。

水滴在手中化开，血液中仿佛多了一点清凉，让他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飘飘然，又是一篇巫术，很有用的巫术，水疗术。

水真微微皱眉，好看有的时候也是华而不实啊！

画面骤变的时候，水真眼都没有眨，三次以上就是套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切换，一键换屏，周围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蓝色主旋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色。

怎么会是黑色？

想到了冥河之水，水真的神情微微凝滞，深沉的颜色总容易让人想到蕴藏着的危险，但是想到每次抓取获得的巫术，他还是小心地伸出了手，向着黑色抓了一把。

疼痛从指尖传递到心底，水真的脑中仿佛有什么在叫嚣，这是一篇咒，巫术之中一种咒的运用，意味着杀戮和血腥，这种代表着恶和凶的部分，也是水的威能之一。

脑海之中宛若开始了小学堂，在那一瞬间或者是更漫长的时间，水真懂得了水咒术的运用，施法条件的复杂和血腥都让他皱紧了眉头，估计他是不会用这种咒术的，尤其施咒者自身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画面再次切换… …

水真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周围的一切是幻是真，他缓缓伸出手，触碰到了流动的水，这是哪里？

啊，是水底，我还在水底！

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是怎么呼吸的，这样一想，就觉得十分憋气，不等他想到更多，呼吸又顺畅起来，不，不是呼吸，而是… …

血液在欢快地流动着，异常的亲和力仿佛是在诉说血液和水的关系到底有多么亲密。

无形的东西在流淌着，呼吸自然不受影响，双手间什么都没有，但精神力却告诉他，他抓住了巫力，知道了怎么运用掌控巫力… …

兴奋地头脑都空白了一下，试着用这种巫力，水真缓缓上升，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身上的水自然滑落，等他走到岸上，身上干爽一片，仿佛从来没有进入水中。

巫力，学会了！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教学过程，跟他想的很不一样，水真的神情还在兴奋着，直到他看到了岸边已经变了形的老人——水巫！——他死了。

水真冲着他的遗体再次一礼，感谢他的教诲，不过，想到自己其实只是被他丢入了水中，而他什么都没说，水真觉得巫力的使用者稀少或者不是不能理解的了。

哦，对了，如果每次教人都会让自己变成干尸的话，显然大巫不多也是能够理解的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抓取”的东西，水真突然发现，他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其中的任何一种，好像有一层禁令笼罩在巫术之上，让他无法被口口相传。

水巫的死让国君整个人都蒙了，震惊道：“怎么可能？他还没有弟子！要亡国了吗？”

国君的反应有些过激，尤其是“亡国”之说让水真愕然了一下，水巫对国家的重要性竟然至此吗？

想想剧情中，也是水巫死了之后，江国没多久就玩儿完了，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水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说：“我应该算是他的弟子吧，我请求他教我巫术，他教了。”

无论多少次想要吐槽被扔进江中的教导方式，但从结果上来看，的确是被教了。

“是吗？”国君又惊又喜，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这种情绪上的突变，让他的头有些眩晕，往后跌了跌，坐在了椅子上。

水真很自然地释放了一个水疗术，这种自然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看到国君一脸“无需证明”的欣喜，水真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国君的外孙，而是水神在世一样。

他摸摸鼻子，说：“ 外公，水巫没有跟我说很多，他就是把我带到江边，然后等我醒来，学会了这些，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再次听到水巫死亡的消息，国君脸上的表情却好看了许多，他把水真叫到身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的水巫了。”

太子听到消息赶来，见状很快明白了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然后笑起来，“总算有个顺眼的水巫了！”

比起水巫那种老迈的形象，才十一岁的水真显然好看得多，太子就是纯粹的外貌党，对于好看的事物总是接受得更快。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么不庄重的态度？水真感觉很沉重的心情看到这两位都要立刻无语，一国最大的巫力支撑者死了，你们就是这样的态度吗？白瞎了水巫的忠心耿耿！

很想造反啊！怎么办？

连动不动就落眼泪的涵公主和兄长听到消息之后也是类似的态度，水真才明白自己的看法大概是有些问题，而他也想明白了问题在哪里。

水巫代表的是传统的神性的存在，而他们这些空有血脉却感受不到巫力的人，自然不知道水巫的重要性，或许那些神奇的能力就是他们看重水巫，把他放到自己之上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这些神秘力量有着充分的尊重。

同族血脉之人都不再信仰尊重自己的巫力，那么，这种巫力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水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江国迟早都是要亡的，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亡国的结果推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