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台并没有动,但大头却已冲了出去,立刻杀了四五个东瀛人。
就在大头正准备杀下一个东瀛人的时候,他的手已被孙言捉住,他甚至不知道方文何时动身,何时到了自己的身边,大头不禁骇然。
大头发现方文正盯着自己,所以扬头道:“老大是我的老大,我是老大的兄弟,老大交待的事,我当然要去做!”
方文没有对大头说什么,大头说的没错。
“东瀛人,莫非不该杀光吗?”孟浪冷冷地瞥了孙言一眼,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孙言身上,“老左,你不觉得他们该杀吗?”
“他们该杀!”莫日根缓缓地道,“所以我们可以杀了他们,然后他们又以为我们更该杀,所以他们再来杀我们!孟浪,是这样吗?”
孟浪无言,其实这道理他比谁都明白,就如他从前在龙镇时,前两天抢下了一块地盘,今天又被别人抢了回去,然后明天自己又会带人找他们算账。甚至所有人都已经忘了这地一开始究竟属于谁,他们所牢记的,只是有人对不起自己,所以,这种对不起便化作了一种可能永远都解不开的仇恨!
“那么,按你的意思看,岂非我才是最该杀的人喽!”孟浪自嘲地一笑,望着莫日根道。
“孟浪,你变了一个人。”方文认真地望着孟浪,“难道花诗也是因此离开的吗?”
“住口!”孟浪忽然暴怒地直视着方文大声吼道,“我的事,需要你费心吗?!”
忽然,孟浪发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异样地集中在自己身上,“够了,你们不必再说任何话。我只知道,若我没有遇到你们,我依然会只是石涌镇的一个小混混。现在,这里已不再是我应该呆下去的地方,我走!”
孟浪说完就朝营外毅然决然地走去,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老大,我跟你一起走!”大头看了看众人,大声叫着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孟浪的一帮兄弟全都跟了上去,与孟浪和大头一同离开了军营。
“护国公,孟将军……”兀台呐呐地道。
“不必管他。”方文淡淡一笑道,“师傅说过,有些事若他还不懂,那就由他去,到他懂时,他自然便会再回来了!”
雪已尽止,连风似乎也停了下来,难得地使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但此时孟浪的心却很冷,冷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孟浪自离开军营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一帮兄弟也默默陪着孟浪在雪地上缓缓地走着。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孟浪不耐烦地转头问道。
“因为,你是我们老大啊,哪有小弟不跟着老大的!”大头呵呵笑道。
“我还是你们的老大吗?”孟浪很是自嘲地道,“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再是孟将军,也不再是与老左他们一起不要命往前冲的少侠了!”
“那又怎样,”大头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大声地说道,“即算你什么都不是了,你依旧还是我们的老大!”
孟浪不敢回头,他的眼眶中已经有泪,他只怕一回头泪就会掉下来,“好,好兄弟!老大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兄弟们被人看扁了!”
“老大!老大!”
欢呼声在茫茫原野上显得如此虚弱,孟浪望着前方,胸中陡生一股孤独的豪情。
“花诗,你究竟在哪儿?你究竟为何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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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人马都已准备妥当,天一亮就该出发了!”真金轻轻掩上窗,回到火炉前面坐下,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太子莫非还有什么心事?”文天祥看了看真金,从桌上取出温好的酒,给真金斟满一杯,然后问道。
真金端起酒,一饮而尽,一股热力顺着胃迅速上升,这让真金感觉舒服多了,“做大事总是要冒险的,我觉得我正在冒险。”
“自古至今,历朝历代,都会有无数冒险的人!”文天祥自己斟一杯酒,浅啜一口,“大多数人通常都会因冒险而死,但也有冒险成功的,于是乎这些人便成就千秋伟业!”
真金呵呵笑了起来,“按文先生的说法,但凡成就帝王之业的,都是敢于冒险的人物了!”
文天祥也谦和地一笑,继续道:“太子祖上,成吉思汗以至弱之势统一各部,反金灭夏。以当时金国之强,他岂非是在冒险?贵由,舍襄阳侧进云南,降大理而复出中原,以至襄阳终克!贵由所率不过万余,且云南之地多山,他以如此之军而入云南,岂非也是在冒险?”
真金极为赞赏地颌首道:“文先生所说极是,我再无顾虑了!倒是文先生对我先祖了解之深,我非常敬佩!”
“那倒不必!”文天祥一摆手,哈哈笑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真金先是一愣,继而也开怀大笑。
“可惜,我与先生终不会是朋友!”真金充满遗憾地谈道。
文天祥却淡然一笑,又为真金斟满一杯酒,“所以,恐怕更该珍惜此刻!”
真金神色一黯,接着又豪迈地笑起来,“对,先生说得对!”
这时,岳复与伯颜推门而入,分别对文天祥和真金道:“大队已准备就绪。”
“校场听命。”文天祥正色道。
岳复与伯颜领命先行,真金则与文天祥并肩向山坡下校场走去。
难得大雪停顿,校场四周俱是铺了厚厚一层雪褥,数万人静候于校场中,竟是异常寂静。
文天祥与真金登上将台,文天祥向前一步,大声道:“弟兄们,东瀛占我山河,杀我妻子爷娘,该怎么办?”
“杀!”数万人声震四野地高声答道。
“东瀛辱我华夏,欺凌我炎黄子孙,该怎么办?”文天祥厉声问道。
“杀!”数万将士愤然答道。
“今日一战,攸关我华夏命运,文某在此请诸君舍命一行,先行谢过了!”说罢,文天祥单腿着地,向着将台下的将士们团团一辑。
岳复、岳光连忙上前扶起文天祥,岳光大声道:“是汉子的,今日一战若不带伤就不要回来!”
真金缓缓走到台前,沉声道:“我军将士,务必以天下为重,一切皆听文将军调遣!”
两万元军刷地一拍胸脯,再不做声。
“好,即刻启程,进击东瀛军北营!”岳复以严峻的目光扫视了一片校场中的两军将士,终于道。
校场中的将士开始向义军营地外出发,脚步声与马蹄声不断在空旷中回荡着,真金朝文天祥一拱手道:“文先生,东瀛军北营再见!”
说罢,走下将台,飞身上马而去。
文天祥望着真金的身影渐渐湮没于行伍之中,也与岳复、岳光二人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