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坟前

方文离开大都城之后，立刻命令马忠率五万骑兵昼夜兼程赶往云南，其余军队也须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数日之后，方文已进入山西，来到曾与莫日根、阿茹娜同神道教五行中的水斗智斗勇的小镇。昔日平和安宁的小镇此刻却早已经荒芜，房屋街道都显出一副破败不堪的景象来。

方文心中攸地漾起一阵酸楚，当初便是在这个小镇上，一群矢志消灭神道教的兄弟、朋友何等的热闹，可现在，丘处机、代理权、阿茹娜等人俱已逝去，即便是孟浪、莫日根、杨勇等人，甚而是马可波罗都不在身边。

方文特意来到镇外若凤的坟前，静静地站立了大半天，亦算作是对以往那段时光的缅怀吧。

之后，方文再无任何杂念，率军一路急行，二十日后，已然抵达昆明城。

方文再见赛典赤时，发现他竟已苍老了许多，全然不似数月前落入敌手却临危不惧的封疆大吏，反而更加像一个深尝沧桑的老学士，须发竟都全部变成雪白一片，以致方文一眼望见他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赛典赤将方文迎入平章政事府中，马忠听说方文到来也迅速赶往府中参见。几人略作寒暄，赛典赤说道：“护国公的确是我大元不可多得的辅国之才，短短数十日之间竟能召集起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若非如此，恐怕大元处境堪忧啊！”

方文谦然一笑道：“中华始终是天下人的中华，无论现在是大宋还是大元，天下人都不会甘愿做亡国之民，又岂是我一人之力所至！”

马忠倒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见两人也感慨地差不多了，便对方文道：“护国公，波斯、安南联军现已逼至昆明城外四百余里处，他们一路上几乎是苦战过来的，三日之前，他们死伤四千多士兵居然才前进了五里！此刻早已是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单凭我军现在的军力，一战便可击溃敌军！”

方文悠悠道：“还有四百多里么？我可再舍不得让士兵多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气力，告知沿途各族，无须再对敌军进行骚扰，让他们只管向昆明城进发！”

赛典赤和马忠闻言都是一愣，很是不解地望着方文，方文笑了笑道：“距昆明城四百余里的地方大多是些山地、树林，即便是我军现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在那样子的地方却依旧要顺小道而行，根本无法将阵势展开，如此一来我军的优势便无从展现。反而是安南军善于山地丛林作战，若波斯军退居后方，我军恐怕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与其如此，不如干脆让他们在昆明城外列阵！这盆地之中一马平川，正是我军用计歼敌之处！”

马忠想了想，还是有些拿不准地道：“但波斯军却是极善于平野作战，若是放任他们兵临城下，属下担心我军人数虽多，但终究是缺乏训练，未必有多大把握可击败波斯军！”

“好！”方文望着马忠哈哈笑道，“这才像是一个将帅之才，未雨绸缪，这样方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你还要记住一句话，兵者，诡道也！若是一切战争都只靠兵种人数取胜的话，大元铁骑怎么可能横行大陆，所向披靡呢？！”

说完，方文竟径自起身离开，走出平章政事府去了，赛典赤和马忠都是惊疑不定，也各自辞别而去。

方文离开了平章政事府，独自来到昆明城郊，此时正值盛夏，山坡之上蝴蝶花开得繁茂不已。花粉草绿，蓝天白云，真让方文有一种想要放弃一切，就在这里搭一座小棚平淡一生的冲动。

方文沿着小径一直向前，上到一座小丘之上，小丘上一片平坦，花丛之中赫然立着五座坟墓。方文曾经问过莫日根，他把阿茹娜葬在什么地方，莫日根只很淡地笑了笑，告诉方文道：“阿茹娜就住在昆明城外离天堂的地方！”

方文没有再问，但他知道，若有一天自己再回到昆明城，他一定能够找到那个地方，也一定要代莫日根为他毕生挚爱的女人在她坟边撒上花种，让她的坟边永远开满鲜花。

现在，方文已经找到了阿茹娜，甚至已然不需要再去播撒花种！方文走上前去，只见那分别是阿茹娜、高勒奇、楚彦、王儒的坟和丘处机的衣冠冢，阿茹娜坟前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司阿茹娜之墓”。

泪水忽然之间盈/满方文的眼眶，他从不知道，莫日根为阿茹娜立下了这样的一块墓碑，更加不知道莫日根已永远将阿茹娜当作了自己唯一的妻子！

方文突然觉得能够遇上莫日根或许是自己来到这个年代最大的幸运，因为，在莫日根身上，方文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的影子！

方文在坟前坐下，望着小丘外蓝得甚而有些忧郁的天空，安然道：“师傅，孟浪回来了。等我击败波斯、安南联军之后，我会马上回到福建，和孟浪一起灭了神道教。但说实话，我又很怕有那样的一天！忽必烈决不会只满足于击退东瀛军，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挥军直指东瀛，将它纳入大元版图之中！不去改变历史，恐怕我已经做不到了，即便是东瀛人我也已经亲手杀了不少，但我依旧无法确认是否可以将东瀛自这世上彻底抹掉？师傅，若你还在，你会告诉我怎样做么？”

和风自方文身边轻柔地吹过，蝴蝶花在山坡上婆娑起舞，六个人便如此静坐于小丘上，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就在那个方向，落日正缓缓沉下，一抹狭窄的辉煌铺满山坡，将这山坡上的一切映照得如此美丽，这时候，方文真正觉得，自己距离天堂居然是如此的近！

方文回到平章政事府时，赛典赤和马忠已经坐在正厅等了他很长时间，一见方文走入正厅，马忠立刻迎上去道：“属下已告知各族停止阻击，波斯、安南联军近日前进了两百里。另外，各族首领都要属下力请护国公准许各族土兵参加对敌作战！”

“准，为什么不准！”方文很开心地在椅子上坐下，显得心情极好。

赛典赤和马忠一头雾水地望着方文，若不是两人都知道方文几乎是个不近女色的圣人，简直要以为他遭了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