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多日的岭南战争终于结束了。
但年轻的太子并没感到轻松多少,刚刚收到的情报让他的心绪猛然飞到了三千里之外的帝都上空。在那里,将有一场更艰苦的战斗等着他的到来。
随着岭南强人郑元举摔落倒地的轰然巨响,龙羿的权威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胜利的美酒还没来得及滚下喉头,就不得不提前结束庆功宴。
没有举办太过豪华的庆祝仪式,即使必不可少的庆功宴,龙羿也只邀请了官阶在少将以上的将领。
在满堂的将星闪耀中,龙羿高高举起了酒杯。
产自波斯经由海运而来的琥珀色葡萄美酒,毫不吝啬地让自己的那独特的香味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游动。
一百多位在此次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武勋的帝国将领,用各种兴奋的表情和目光举杯回应着他们的少主。
龙羿笑了。
如果说进城的那一刻,是夹道相迎的广州民众见证了他此次胜利的话,那么此刻,他是在品尝着胜利。
胜利的滋味真是迷人哪!无怪乎有无数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来拥抱她了!龙羿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不过,眼下还有比自我陶醉更有意义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龙羿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觉得他正在自己耳边说话。
“我们赢得了胜利!毋庸置疑,我们今后还会取得更多的胜利!孤为帝国能够拥有你们而感到骄傲!你们远在帝都的亲人们也会为你们感到骄傲!事实上,你们是那么的骄傲,以至于有些人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大的人群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哄笑。
龙羿哼声道:“笑什么?虽然孤进广州只有两天,就听到有军人骚扰民宅商铺,哼哼!大军入城已有半月,肃清残敌后就该早日解除军管!”
他又沉下脸对霍青铜道:“你身为权广州镇守使(代理广州城防司令官),约束部属不力,有违军纪,着记过一次,照例存档。”
霍青铜暗暗叫苦,城中数万大军,总有一些害群之马,此事在所难免,弄得自己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难怪林炳文一溜烟跑到棠下(广州东面的一个小镇)去,不愿做这狗屁镇守使呢!这么说这家伙也很不简单哪!他一边嘀咕,一边低头道:“殿下说的极是!末将有负厚望,还请殿下重重责罚!”
龙羿一笑道:“那也不必,你要是真犯了军法,自有宪兵来拿你!广州能在郑元举回来之前顺利攻克,你当为首功!孤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说着令人传唤孙思正过来,两人离开大厅,进入书房密谈!
面对自己的亲信与老部下,龙羿当然毫不客气,道:“玄甲军虽然连战皆胜,可孤瞧着综合素质反不如以前了!”
孙思正委屈地道:“从前殿下亲领玄甲军时,常常北上参与实战,殿下游学海外三年有余,玄甲军只能困守帝都,新兵们对实战难免有些生疏。”
龙羿笑笑道:“孤如今不是回来了吗,思正,孤想把你留在广东,来做这个贯日军团的总统领!”
孙思正立时反应过来道:“殿下要回京?”
龙羿悠悠道:“是啊!孤离开京城太久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盯住孙思正道:“广东行省,为帝国通往南洋诸国之商贸门户,论富庶,仅次于江南膏腴之地,你要在这里替孤稳住局面,一则勤修兵甲,重建贯日军团,将来不论是北上,还是西进,孤都是要大用你的!”
龙羿歇了歇又道:“其二,南洋通商护航舰队指挥使吕希圣自开战以来,一直与周吉安、梅文锦舰队在珠江口对峙,得知郑元举兵败后方率部归降!南洋贸易,利润丰厚,其中猫腻甚多,孤信不过他!现在孤不方便动他,所以决定把这支舰队暂时调配给你管辖,你把姓吕的看紧了,一旦掌握住他搜刮财货的证据,就即时予以逮捕,无须再请示孤与军法处、海军处!”
“是!末将会一切遵照殿下指示行事!”
此时的帝都大明宫,却已笼罩在一片慌乱之中!
因为大汉朝廷的主人、帝国的象征重熙帝晕倒了!
所有的重臣云集在翠微宫外,心态虽各有不同,却均在焦急地等待着宫里传出的消息。
白山隐沉下脸道:“陛下病情如何?为何晕倒?”
一名年过半百的太医战战兢兢地答道:“回首辅大人,陛下乃是中枢性眩晕,早年也有发作,但通过闭门静养有所缓和,现在突然复发,恐是近期心神过于焦虑所致。”
白山隐眼睑下垂,稍顿了一下接道:“你就说陛下能否顺利康复吧?”
太医摇头道:“中枢性眩晕属于脑科疾病,一旦过于劳心,就会发作,且发作频率会越来越高!小臣等亦是无能为力!”
上高王龙扬与皇三子静德王龙思礼交换个眼神,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没有康复的希望吗?”
太医立时跪倒在地,颤声道:“小臣可没有这么说!”
侍中令风怀义叹道:“还是请太医院尽一切力量抢救陛下罢!既然病情危急,当速速发报告知于太子殿下,君主病危,储君却不在左右,乃是古今大忌,若有不测,我等皆成了千古罪人。”
上高王龙扬冷冷道:“大汉天下,朗朗乾坤,会有什么不测?”
侍中令风怀义从来不买白山隐的帐,自然更不畏惧上高王,闻言即道:“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奸党,会有何不测,乱臣贼子们心里最清楚。”
上高王龙扬为之语塞,话说到这份上,再接下去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是乱臣贼子了。
他怒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言语。
还是那张围棋盘,下棋的人却也没了下棋的心情。
苏梦晓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那枚棋子,叹道:“陛下若去,天下将大乱也!”
曹吉祥则根本没看棋盘,阴声道:“乱不了!那位千岁与首辅互相制衡多年,不也没乱到哪儿去!如今他黔驴技穷,居然想捧出皇三子来争夺皇位,可惜为时已晚!殿下虽然不在帝都,可他挟南征大胜之余威,有谁敢摆明架势来抢夺那张椅子呢!还是先把身上弑君篡位的嫌疑洗刷干净了再说不迟!”
苏梦晓愕然道:“原来京里有关那位主下药弑君的流言是你放的?”
曹吉祥老脸红都不红一下,嘿嘿笑道:“殿下是贵人,很多事情不屑为之!此等行径当然应该由老奴来办!”
苏梦晓摇头一笑,转回原先的话题道:“老夫说的天下大乱,是指不甘寂寞的西北那位啊!”
“那就与咱家无关了!羿殿下想作一代雄主,若是连西北那位老来疯都对付不了,咱家干脆把自己的这双眼睛挖下来喂狗算了!”
“唉!你怎能这么说!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也!”
“呵呵!咱家就是小人!老大人这话,还是对羿殿下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