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国之不宁（二）

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在迈入西元1380年的夏天时，显得格外焦躁不安，战火在这个帝国的南方刚刚熄灭，却又在西北方点燃，更糟糕的是，中国的皇帝又恰恰在一场没有成功的宫廷政变后驾崩了！请原谅我使用了这么一个充满东方色彩的词汇，在这里，人民习惯把君主的死，称之为崩，意思就是像大山倒塌了一样，非常可怕！君主的死去，使得这个繁华似锦的世界大都会里谣言四起，而皇帝生前指定的继承人，年轻而作风强硬，军方背景非常之浓厚，帝国子民对这位王子充满畏惧，他们总把这位王子与野蛮的屠杀联系在一起，对习惯了和平的他们来说，拥有这样的君主，并不值得他们庆贺！作为王国驻汉帝国公使，我常常阅读汉帝国的各种报纸，而最近的一些文章，令我感到不安！一些学者在用人民的口吻向皇权发起了挑战，他们似乎从某些势力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支持，我担心这会引发局势的持续动荡，如果继而影响到汉帝国与我们的同盟关系，那就太糟了！——

摘自葡萄牙王国首任驻大汉帝国公使威尔金.阿拉冈案牍文集第二卷《第三只眼睛看中/国》之《给女王的帝都观察报告》——

威尔金，你的报告令我感到失望，王国并不需要一个整天待在使馆里从窗帘后面偷偷望着帝都的公使，你应该明白，这个帝国的军队始终劳劳掌握在我们的盟友手中，即使原来不是，现在也是了！我对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充满信心！他和我们的利益是休戚相关的，你必须立场鲜明的表明我们的态度，哪怕我们的表态并不足以影响局势！事实上，我们不得不坚定的站在我们的盟友一边，王国的现状决定了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我们此刻的态度，将可以为我们赢得足够多的回报！在这个帝国，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重新走向海洋的勇气，而我们的盟友，拥有着长远的眼光和超人的实力！我们应该对他抱有信心！——

摘自葡萄牙和西班牙联合王国首任君主《费多利亚一世女王自传》第二册《汉地十年记》。

夜已经很深了，柳飞白仍然独卧在小庭院中一架葡萄藤下，夜凉如水，虽说是夏天，他也逐渐感觉到有些寒意。

他已经两次坐起了身子，但很快又在竹椅上卧下来，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疲倦，就像是剧毒一样，在他的体内蔓延开来，甚至在开始侵蚀他的骨髓。

真是老啦，只多喝了几杯，就变作此等狼狈摸样！柳飞白摇头忖道，也许是该把肩上这付重担移交给别人的时候了！

作为帝国陕甘（陕西、甘肃两大行省，书中的甘肃省还包括今天的宁夏自治区和青海省东半部）军政诸务总理大臣，柳飞白几乎已是位极人臣，不仅身为封疆大吏，俨然是一方节度使，还加有参知政事头衔，等同于朝中副相，地位那可是尊荣无比。

可柳飞白心里很清楚，自己既不管军，也不掌政，权力实在小得可怜，唯一的任务，便是看守那位野心勃勃的大汉陇西郡王、陕甘军政诸务协理大臣赫连威，此人出身元勋世家，从建文朝时便有不臣之心，对一向宽厚待人的重熙帝更是瞧不上眼，重熙帝无奈之下，只得将此人委以闲职！

陕甘军政诸务协理大臣这头衔听起来甚是吓人，其实跟退休回家啃老米饭没啥区别，这也算是重熙帝对赫连威不废而废的一着高招，如今重熙帝忽作山陵崩，下一位主子能否压住这位陇西郡王可就难说啦！

今天为大行皇帝行国丧礼，陕西全省的官员们几乎都来到陕甘军政总理衙门向东南方举哀带孝并行遥叩大礼！

一天下来，柳飞白实在累的够呛，官员们刚刚散去，柳飞白就来到这小庭院了，也顾不得总理大臣的威严，就在凉床上躺下了。

庭院静寂，此时的长安城中，大多数的人均已经入睡，柳家的上下人等也不例外。

柳飞白并没有干预他们，也没要他们陪伴在侧，他只想一个人留在庭院中，顺便想想近日长安城内发生的一些可疑事物。

今夜的天色并不好，不但没有明月，连星星也寥寥无几，幸好庭院走廊上挂着两排六角宫灯，相互辉映，虽然并不怎么光亮，却也不怎么黑暗。

灯火凄迷，几只萤火虫飞舞在庭院里的灯光中，晶莹青绿的萤火，骤看来非常美丽妖异。

轻罗小扇扑流萤，夜色沉静如水，天幕上点缀着几颗星子，这该是何等动人景色？

方才柳家的小丫鬟也有几个把扇在庭院中追扑那些萤火虫，虽说是在国丧期间，柳飞白看在眼内，也为这如诗如画一般的景色陶醉。

众人散去前，那些萤火虫给他的感觉是美丽，可是现在他却生出了妖异的感觉。

风很淡，几乎感觉不到有风的存在。

那些萤火虫儿幽然上下飞舞，很奇怪，始终都留在这个庭院之内。

柳飞白原本没有留意，现在目光停滞在这些萤火虫上，立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冷然盯着这些萤火虫，也就在这个时候，庭院中忽然飘来了丝丝雾气，乳白色的雾气，就象是绵绵蚕丝一样飘进庭院，缠向那些花木，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夜雾怎会是这样？柳飞白心念方动，又发觉无数只的萤火虫随着雾气飞了进来。

开始的时候，一只跟随着一只，眨眼间三三两两，然后就五六成群，不过片刻，庭院里到处都是萤火虫。

怎会有这么多萤火虫飞进来？柳飞白实在诧异之极，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不知何时他已经站起了身子，目光无意中一落，才发觉那一身衣衫已经被萤火映得碧绿，他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藏在袖中的左手，那只左手也瞬间被萤火映得碧绿。

萤火不住地流动，他那只左手的皮肤也好象在流动，要流出他的身体之外，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手变成这样，虽然明知道那完全是因为萤火游离不定的缘故，可仍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妖异感觉，他孩子似的忙将手缩回了袖中。

到底出了什么事？柳飞白心中旋即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每当危险逼近的时候，他就会生出这种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