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国之不宁（八）

月光照不到这里，这里是陇西郡王府的军机密室。

一张巨大而逼真的陶土沙盘，将北方七大行省的山河地理绘制的栩栩如生。

数十名将领在沙盘四周悄然无声地叉手而立，态度极为恭敬。

赫连威绕着沙盘转了一圈，似乎正把脚下的土地当中原踩着，他豪气万丈地道：“我军自兴义兵清君侧以来，西北百余州县莫不群起响应，兵不血刃便成功占据了甘陕两省，实在是形势一片大好！”

不少将领不免要在下面嘀咕几句，你统领大军三十万，手握生杀大权，人家敢不响应吗。

赫连威将大手用力一挥，笑道：“后方局势已定，我等自当东征，本王有意将东征大军分作南北两路，南路以彭拓为主将，率安西府军出潼关，取洛阳，攻略河南；北路以我儿赫连蛮为主将，率白虎军团出绥德，取太原，攻略山西！”

众将见彭拓、赫连蛮皆面带微笑，便知晓这已是高层早就商议好的，有哪个不知趣的敢跳出来反对，纷纷颔首称是！

彭拓补充道：“安西府军多为骑兵，因此我与王爷决定，将白虎军团直力宗军划入我部，这就使得南路军兵力剧增到十二万之多，西北本是贫瘠之地，能否在作战初期提供足够的后勤补给就是决定东征成败的关键所在！”

赫连威一指鱼朝安道：“本王早已任命鱼大人为南路军军需总监，并代陕西总督；世子为北路军军需总监。后勤补给之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彭拓点点头，指着陕豫交界的潼关道：“此地向来是国家险要之地，我等此去只要将潼关顺利拿下，中原地势平坦，正利于骑马作战！除开洛阳、开封几个天下名城，取河南地简直易如凡掌，如今令我感到忧心的，却是集结于淮北的北府军团，不知道会何实时会西进进攻我军。

赫连威朗声笑道：“北府军团当年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精锐，如今事过境迁，只留下一个虚名而已，战力究竟怎么样还不得而知，彭大将军勿须过虑！”

接到赫连威通电的龙羿若不是身处御座，只怕会立时笑出声来，他竭力板起脸对侍制女官何玉珍道：“传与诸相公大臣们一阅！”

一目十行的飞掠而过，白山隐禁不住面色铁青，一月之内，先后两位亲藩王爷都打着铲除他的旗帜起兵作乱，通电文词更是尖酸刻薄，极尽夸张之能事，他是权臣不假，可又岂能和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相提并论呢！这就如同把他放在火炉上烤一样难受啊！

白山隐步入殿中，直挺挺地跪下道：“陛下，老臣自入中书以来，每日勤于王事，不敢有片刻懈怠！今日天下连遭大变，中外疑惧，老臣受此大辱，已无面目再立于朝堂之上，请陛下恩准老臣辞去中书令，致仕（古代官员管退休叫致仕）回乡！”

说着摘下五梁朝冠，脱去紫衣玉带，置于一旁，埋首在地哽咽不已。这就是表态说：“既然有人说老子想当曹操，那老子不干了总可以吧！”

龙羿忙走下九重御座，亲手搀扶起他道：“右相（中书省主官称右相，门下省主官称左相，乃古之惯例）大人何出此言！你是我大汉三朝元老，先皇留下的顾命辅政大臣！也是朕的太国丈！岂能在国家危难之际因乱臣贼子们的一番胡言乱语就弃朕而去，这不是正下叛贼下怀吗？”

列班朝堂的静德王龙思礼（龙羿三哥）看得不禁一阵恶寒，心道难怪自己争皇位要输给老四了！眼前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加起来简直就是所向披靡的魔鬼二人组啊！罢了罢了，自己还是乖乖钻那故纸堆去吧！省得哪天扫到台风尾，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本就是一副文人习性，上高王败亡后更又胆怯了几分，如今既萌生退意，不出数日，便向龙羿请旨去文史馆领衔修撰《宋史》，他打定了主意，龙羿自然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在龙羿回养心殿的路上，恰恰遇上了礼送何太后回慈宁宫来的白芳华，龙羿忙道：“孙儿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何太后干涩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容，道：“官家（注：官家乃宋时皇室中人对皇帝的官称，本文沿用，大臣百姓通常用皇上、圣上、陛下这些敬称）如今是皇帝了！走路却还是那么急如风火的，也不怕臣子们笑话！”

龙羿陪笑道：“实在是国务繁忙，孙儿心里急呀！”

何太后摇头道：“哀家也算是见过四位皇帝的人了，也没见过官家这么个忙法的，竟是终日不见踪影，幸好还有圣人（注：圣人乃宋时皇室中人对皇后的官称，本文沿用）常常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婆子！”

说完一笑又道：“你们小两口见一面也不易，圣人就随官家去走走吧！老婆子要去睡午觉，就不防碍你们了！”

白芳华不禁羞红了脸道：“娘娘！”

何太后也不理他们，径自去了。

龙羿回首叹道：“原来梓童是去替朕为太皇太后尽孝心啦！”

“梓童？”白芳华掩嘴笑道：“官家是看戏文看多了吧！居然用这样的古称？”

龙羿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发觉她腰身有些异样，愕然道：“几日不见，皇后竟发福至此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皇后身旁的女官们个个低头憋笑不已。

白芳华娇靥上顿时飞起了两片红云，伸出小手在龙羿腰上狠狠一掐，用蚊子大小似的声音道：“说的什么傻话呀？是官家要做父亲了！”

“啊？”龙羿这才想起来，男人播种后老天往往会有附带品相赠的！

“难道官家不高兴吗？”白芳华诧异道。

龙羿搓搓手道：“高兴！朕当然高兴！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呵呵！不习惯！”

说完他绕着白芳华转了三圈，旋对女官们叫道：“今后不许你们娘娘再走路了！还不快传步辇过来伺候！”

白芳华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道：“现在还不打紧，再过两个月，臣妾就不能伺候官家了！官家还是赶紧下诏选妃子呗！”

龙羿一边笑道：“不急不急！”一边赶紧叫来步辇先把皇后护送回宫去。

待白芳华一行远去，他才沉下脸道：“曹公公，此事你为何不曾报来！”

曹吉祥咧开掉了几个牙的嘴笑道：“陛下日理万机，现在也分不得心思！这些事情有内臣们料理着就够了！

龙羿默默无语。

作为一个还未举行登基大典的大汉皇帝，此刻的皇权无疑是最脆弱的，脆弱到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婴儿就能对它造成巨大冲击的程度，偏偏这个孩子的母亲又姓白，如果白山隐……

龙羿喃喃道：“选妃子吗？也许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他蓦然转身对曹吉祥道：“朕想册封新妃子！你在渤海郡王府、北平郡王府、魏公元帅府里各选一位入宫！还有，朕刚刚把长虹军团总统领狄安平改授文职，你传诏下去，命他的女儿狄凤仪也入宫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