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告的周宝胜,对敌人的炮击嗤之以鼻,要知道,城防军拥有的重型火炮远非野战军装备的中小型火炮可比,何况还能够利用城墙高度增加射程,敌人的炮弹可以打到城上来,那城防军的大炮正好能借机摧毁叛军炮兵阵地。
看来敌人的确是因为前三天的小小失利而恼羞成怒了啊,不惜冒着炮兵被歼的危险,也要强行攻城。
周宝胜微微冷笑着,下令道:“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干掉他们。”
“炮击!隐蔽!”
观察哨突然大声的喊叫起来,还没等他从观察口上蹲下身,一股狂暴的气浪已经从那个狭小的观察口冲进了这个掩蔽部,年轻的哨兵被气流从窗前直接吹到了指挥所墙边的地图架上。
文件,废纸,地图和各种各样的零碎物品就像是被吓坏了一样在各自的位置上颤抖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还没等指挥所里的军官们从城防军那种超远距离打击所造成的巨大震撼中恢复过来,第二发炮弹的冲击波却又一次开始在指挥所顶上肆虐,炮兵指挥官和他的僚佐们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充满着火焰和鲜血,泥土和碎片,并且还在不断震荡摇晃着的地狱里。
“炮兵阵地遭受到重点打击了吗?很好!让这些可怜的家伙先撤一步好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没有了戴英明陪伴的赫连蛮,竟然还是非常冷静,令他的部下们不禁为之大大松了一口气。
赫连蛮扭头喝道:“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么?”
一位担任此次攻城任务的中将统领赵亮出列道:“大帅放心,下官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赫连蛮点点头道:“去吧!莫要真的死了!否则咱们白虎军团可就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在军号与铜鼓声中,大量的步兵在集结列阵,足足有两万人之多,几面少将指挥旗自几个方向同时指向了太原城。
沈理兴奋的有些手抖,喃喃道:“敌人过来了!过来了!”倪九往城下扫了一眼,便淡淡道:“有一个军呢!看来叛军这次是来真格的了!
沈理开始紧张地急急往火枪里装填弹药,倪九却起身去取过几支长枪放在脚下,对沈理道:“排长,敌人登城时,还是用这个比较可靠!”
自古以来,战争便以攻城战最为惨烈,彭拓之所以不取洛阳,也正是因为不愿将兵力无谓的消耗在这等易守难攻的城池下,而能迅快攻克开封,大半却是成功运用了蛙跳战术,舍弃洛阳长途奔袭,突然出现在开封城下之故。
在太原之战中,若依照双方主将的性格为人来看,赫连蛮偏向粗野,章权则甚为保守。
攻守双方主将这样的性格,几乎注定了赫连蛮要抱恨而归的悲凉结局。
可章权有个副手周宝胜,赫连蛮又有个副手叫戴英明,双方这样的一个偶然组合,决定了帝国1380年夏天这场太原之战的胜败谁属。
又是一位老兵。
一位当年亲身经历过太原之战戏剧性变化的老兵。
这位当年驰骋疆场、浴*杀的老兵,而今端坐在轮椅上。
一床洗得褪色的绿军毯,盖在他的膝头。
几茎白发,从军帽上倔强地露出。
这是一顶有来历的帽子,也是一顶有历史意义的帽子。
这是一顶只有在帝国安北都护府服役过的老兵,才会给予配发的帽子。
三十年来,每年冬天,他都要把这顶帽子找出来,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那倒并不是因为冷。
军荣院的住房条件很好,房子里还定时供应碳火。
他说,戴着这顶军帽,心里会实在些,因为,往事会历历在目。
他说,在太原之战中,他所有的东西全丢光了。
惟独,剩下了这顶军帽。
他抚摸着已没剩多少毛的帽子,咳着,喘着,沉沉缓缓地说。
已有些浑浊的老眼里,汪着一层清亮晶莹的泪水。
泪水盈/满内眶,却始终没有流出来。
最后,又在眼中烧干。
他说,在太原之战的初期,形势还是很稳定的。
叛军曾向太原城头发起多次进攻,均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在一个看似偶然的事件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一面似乎是求胜心切的中将指挥旗渐渐前出到城防军炮火射程范围,眼尖的城防军炮兵们也及时地逮住了这条大鱼。
一次炮火覆盖齐射,使得那面中将指挥旗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就是城下叛军一片大乱。
接着我们就被城防军统领周将军驱赶着出城追击。
我们排的沈排长望着从天而降的胜利一下子惊呆了,士兵们也在欢呼,只有我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对劲,但我那时的上士军衔,让我的怀疑显得可笑。
可是,将军们就永远不会错吗?
――摘自西元1408年《帝国陆军报》记者黄小虎的专题系列报道《血染的风采》,对太原之战亲历者倪九的采访实录:《我亲历了太原战役》
难道我们击中敌军主将指挥部了?叛军主将有这么傻吗?还是他吃了患有疯牛病的牛肉了?好好的后方不呆,非得跑到一线来送死!
在接到下级军官们的报告后,无数疑问立时涌上了太原守军指挥总部各位将领的心头。
太原将军章权断然道:“这是敌人的阴谋!在战斗中发生判断失误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是战略性的失误,就不会对部队造成无法挽救的损失;我军不出击,至多损失一个更早击败敌人的机会;可一旦我军出城追击中了埋伏,就会犯下战略性失误,偏离早先预定的全力保卫太原以待援军的既定目标,造成对帝国的更大损失。”
太原府城防军统领周宝胜掩饰不住眼中的轻蔑,道:“将军若不敢出战,就由下官去呗!敌军主将赫连蛮一贯有亲上一线参与肉搏的习惯,死在炮火之下也不是不可能!眼下敌军大乱,机会难得,正是我等帝人建立武勋以抱国家之际,安能因为胆小怕事而坐失良机!”
太原将军章权气得脸色铁青,道:“你敢辱骂上官,好大的胆子!”
周宝胜自恃有柳家撑腰,也不惧怕与章权撕破脸面,闻言冷笑道:“将军不愿为帝国尽忠,难道还不允许我等为帝国赴死吗?”他转身大喝道:“战机难得,不容坐逝,愿意出战的人随我出城!”
章权痛苦地道:“天下焉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好事!周宝胜,这山西一省千里河山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了!”
周宝胜怒哼一声,也不行礼,一歪下巴,带着几个亲信的师团长拂袖昂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