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驻马店之鹰（一）

夕晕斜照，丹枫醉山，西风消瘦，满眼枯黄！

北方的夏天总是过去的要早些，当第一片枯叶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落下后，中原大地上已渐渐进入秋季，仿佛已知兵祸将至，天地间也布满肃杀之气。

夏秋之交的天气，有些闷得出奇。

在湖北至河南长达近千公里的两省南北大官道上，传递着一片“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官道两旁的高粱几近成熟，丰满的穗头好似沉甸甸的头颅，压得挺拔的高粱杆不住地轻轻晃动，空气中弥散着高粱成熟那特有的苦涩微甘的气味。

“嚓啦嚓啦”。

“嚓啦嚓啦”。

一双双疲惫的脚在飞扬的尘土中行军，没有人说话，只是偶尔不知谁的武器触碰到随身携带的物件上，发出一两声短促而刺耳的声响。

这是帝国北府军团镇嵩军第九师团辖下的一个步兵团，正奉命向豫南重镇驻马店开进。

团长高远山勒住了坐骑，用马鞭轻轻敲了敲军靴，不无忧郁地望望天空，乌黑的云团疾速地翻滚着，那形状，使人想起古战场上奔驰的战车。乌黑的车轮，乌黑的车身。

一阵沉雷滚过，似车轮摩擦大地时发出的轰鸣。

同一时间。

在靖难军归德府（今河南省商丘市）南路前线总指挥部，一双微眯着充满魅力的眼睛，也在注视着豫南一带的两军态势。

他在地图前已经站了很久。

他的目光跟随着横山军直力宗部一路南下，新郑、长葛、许昌、临颖、郾城、西平、遂平。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叫驻马店的地方。

“大帅难道是担忧直力宗部不敌镇嵩军吗？”

原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庞谋见彭拓久久不语，便顺着他的目光往豫南扫过一眼。

彭拓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道：“他毕竟是白虎军团出身，临时调入我旗下的人，能否在豫南打开局面，对为将者的能力是个很高的要求，不能大意了！”

他虽有着“西北狂风沙”的称号，本人却并没有那种太过粗旷的味道，生活方面亦不太考究，只有在指挥作战之际，才全身散发出那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名将风采。

彭拓沉吟道：“对面的北府军团仍然没有动静吗？”

庞谋轻蔑地一笑道：“他们能闹出啥动静来？不过仗着亳（州）永（城）徐（州）防线混日子罢了！倒是帝国那个飞艇空行师，给了我们不小的压力！”

彭拓目光闪动，他抿起嘴唇道：“战争，又岂是一两件新武器可以左右的，你应该尽快率军北上，给山东济宁府施加些压力才是！”

庞谋惊道：“若是下官分兵北上，魏文远趁机强攻过来又待如何？”

彭拓摇首笑道：“没有关系，我就怕他不来攻呢！大不了将这归德府（今河南省商丘市）便是。”

对于彭拓跳跃性的作战思维庞谋早已习惯，闻言笑道：“敢情大帅早已有了计划，不知下官能否向大帅讨一张独当一面的令牌来呢！”

彭拓也笑了，道：“你与祁容，是我多年的搭档，不到紧要关头，怎么舍得让你们出手啊！”

起风了，高粱“哗啦啦”地摇动着，一浪赶着一浪，把声音推向一眼望不到边的远方。

部队加快了速度，一张张汗津津的年青脸庞从高远山眼前闪过，这个团是他带了好几年的部队，几乎每个士兵高远山都能叫出名字来。

“团长，快走啊！别让兄弟部队把肉都给吃了，光让咱们团喝汤。”

说话的是八连连长王海，别看小伙子二十五岁年纪不大，却已挂上了上尉牌牌，这在帝的尉级军官中，也是比较少见的。（帝上尉阶级平均年龄是二十八，王海也并不是高官子弟，能提前三年成为上尉连长，已是难能可贵）

高远山没好气地骂道：“别净想着吃肉，要准备着啃骨头。”

王海嘿嘿笑道：“啃骨头更过瘾，到时候挑个最硬的给我留着，可别看咱们不是主力，就偏心眼。”

高远山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叭”，一个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地上。

还没容高远山看清第二个雨点，地上就变成了一片泥泞。

这雨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疾。不是像雷鸣电闪地先敲打一番，而是直截了当地从天上猝然倾泻，搞得人措手不及。

急骤的雨丝像鞭子，打得高粱浑身颤抖。一团团飘移的白雾，象雨的精灵，放肆地在高粱头上跳着桑巴舞。

世界落入了黑沉沉的深渊，耳鼓里只有一种江河咆哮般的空鸣。

被水吃透的鞋，“噗嗤噗嗤”地呻吟着，脚窝愈陷愈深，飞溅而起的细小的泥著，不一会儿便糊满了裤腿。

稀溜溜地泥地，变得跟磁石一样，左脚刚拔出来，右脚又陷了进去。一双双军靴，把泥水拍打得“啪啪”作响。

锯齿形的电光，不时地冲撞天空，引来一声声可怕、震耳欲聋的霹雳，天空仿佛碎裂了一般。

“团长，队伍还往前走吗？”通信兵拼命地扯起嗓子，声音却像是被雷声卷走了似的，隔着雨帘，高远山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高远山用力挥挥手，示意部队继续前进。军令如山，在未接到上级新的命令之前，不要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往前走，这是军人的天职。

镇嵩军统领欧阳康中将看着帐外下个不停的雨水，脸色阴沉的象被别人欠了几百万现大洋似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场大雨对镇嵩军的打击有多大。

作为北府军团辖下的一个重装军，镇嵩军拥有着超出寻常禁军配备的大炮与火枪，这样强大的火力，如果是在欧洲或北美，足以征服一个中等小国。

可笑的却是，如此的强大在一场大雨面前，立马就打了个八折。更不用说笨重的大炮在泥浆地里耽搁下的无数宝贵时间。

欧阳康一边狠狠咒骂着贼老天，一边感慨着强大的廉价，正满头恼火之际，传令兵进帐报告道：“统领大人，第九师团三十三团高远山部通报，该部已顺利抵达驻马店！”

欧阳康闻言立时把目光投向了十万分之一军用地图，喃喃道：“驻马店吗！按照行程，军部至少还需要四天才能抵达那里，也许是该丢下大炮轻装上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