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 青州鬼骑(九)

又是长安。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尚是深秋，关中便已似进入初冬一般，干冷的天气令得很多人都不愿意早起。

却有人在破晓之前，匆匆赶到了陇西郡王府。

赫连威被人搅了美梦，不免有点起床气（唉！话茶的起床气就很大），沉脸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鱼朝安低声道：“赫连逍遥（即青州鬼骑第一节里的靖难军情报总监赫连小妖，逍遥是本名，小妖却是谐音绰号）传来急报，庞谋在山东遇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情势已经非常之恶劣！”

赫连威哼声道：“这算什么？我西北铁骑纵横天下已久，何曾有过敌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不通军务，就莫要插手前线事务了！”

鱼朝安却又上前一步，递上去一份卷宗，道：“这是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他们在山东镇军里，发现了一支特别的部队！”

“青州鬼骑？他们为何会在山东？不是说早已解散了吗？”赫连威终于为之动容，那支神话般崛起旋又神秘消失的部队，难道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鱼朝安垂首道：“一定是帝方用瞒天过海的法子把他们保下来了，秘密封存于山东（难道是罐头产品？？），在交战之前，赫连逍遥一直没发现这支普通的山东海防五师便是传说中的青州鬼骑，庞谋更不会知道，事实上摄提格也是刚知道不久，那边业已就山东战事作出了评估，也请王爷作好心理准备！”

赫连威恼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区区青州鬼骑就能令庞谋全军覆没？就能让本王的大业功败垂成？”

鱼朝安不得不小心地措辞道：“王爷，那边的意思，应该是指士气人心！”

赫连威为之默然，不错，目前西北与帝国的一系列军事斗争看似占尽上风，但综合实力的巨大差距却是强悍的西北军团也无法拉近的，道义名份上更是始终无法摆脱为着个人野心而发动叛乱的阴影，这种先天上的劣势使得西北军无法随心所欲的建立起严格的统治（其实也就是旧的秩序并未失去人心，这么一来新的秩序就无法建立，西北军也就只能被束缚在旧秩序里履行统治职责，但这两者往往是互相矛盾着的），陕西、甘肃是赫连家经营已久的老巢，情况还稍稍好点，河南、山西两省已经逐渐显露出不稳迹象，河南因为彭拓的赫赫威名，一切明争暗斗尚只是在水面下，山西方面则因赫连蛮的声望不够，以及赫连家与柳氏财阀结下的血仇，民间抵抗力量正日渐壮大，以至于赫连蛮的八万大军如消防队员般四处救火，竟抽不出多少兵力来对北平方向形成有效威慑。（如果把山西换作陕西，赫连蛮至少能抽出一半兵力攻略河北，这样一比较，诸位就知道山西的民间抵抗运动是何等的如火如荼了）

在这等形势下，西北军任何小小失败都可能被帝国用来作为攻心战术，人云亦云，三人成虎，到那时候，再小的失败也会被渲染成大败，接着便是上演万众离心、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肥皂剧了呗！

想到这里，赫连威不禁暗暗打个寒颤，一抬眼，见鱼朝安正等待着他的话语，则放缓了语气道：“那边究竟是怎么说的，你且细细讲来！”

鱼朝安恭敬地道：“王爷，那边期望您能早日登临大宝，创建新朝，如此人心方能凝聚，军中士气必将更为振奋！”

登临大宝，创建新朝？赫连威差点就要一口应下，心中一动，却道：“焉有江山半壁的新朝天子？还是再等等吧！”

“王爷，龙汉国势渐衰，如今天下，除了您，尚有何人能担当起这万里江山？江山也未必半壁两分，那边有言说，只要王爷您以新朝天子的身份请援，大元三十万铁骑随时可入境助战！”

虽然诱饵甚是香甜，赫连威却不为之所动，嘿嘿一笑道：“助战就敬谢不勉了，比起遗臭万年，本王倒宁愿作那半壁天子！”

鱼朝安目光闪动了一下，旋又俯首行下大礼道：“恭贺吾皇万岁！既然陛下决心已定，臣等无不誓死效命！”

山东平原上烽火频传，也牵动着各方势力的视线。比起长安方面和呼兰人，帝都方面自然更为在意。

身为大汉天子，在战火频传之际，更有义务与责任抚平帝国子民们心底的不安，龙羿纵是再牵挂北方战事，仍得不时出席帝国有司为他刻意安排的晚会，以示君臣联欢，与民同乐。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龙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颁赐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记得）添肉桂。

胡姬酒肆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魅，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

鱼玄机！还不速为朕献舞一曲……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

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

阳羡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

（女声）

脚腕间，璎珞如翡翠，飞天绘。院落中，百花还挂露水。

客栈里将军已征战回，战马还未睡着，佳人盼着月归。

盛唐城门内，智者狂，痴者悲，愚者酒一壶，依柳早就入睡。

裴旻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动天地，

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张旭。

再后来，古人又言：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

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烟花随流水，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

阳羡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

（女声）

脚腕间璎珞如翡翠，飞天绘，院落中百花还挂着露水。

客栈里将军已征战回，战马还未睡着佳人盼着月归。

瓦如翚斯飞，掉琉璃，迎风吹，

盛唐扬长帆，一句诗还一场醉，

皇梁盘龙背，上银鳞，气势辉。

银月飞天舞，空留西厢我不回。

“陛下！这首盛唐夜唱虽不甚典雅，却尽显盛唐安史之乱前的夜夜笙歌、歌舞升平之景象，老臣认为正可用作藻饰太平！”中书令白山隐今天难得有如此之高的兴致，陪同龙羿出席这等无聊场合，他高兴的原因却是皇后白芳华分娩在即，大汉帝国的皇长子即将诞生了！

龙羿看着台上姿色斗艳、翩翩起舞的歌舞伎，脸色淡然地随口应道：“倒是欢快繁华，却不太适合朕！”

白山隐怔了一怔，随即会意回首望去，只见龙羿背后的一干青年将领侍卫们，大多数均是目有见而魔不生，一片冰冷的目光，穿睛而出，与这宴会歌舞的整体气氛竟是格格不入！

其中只有几人定力较弱，曾垂下眼皮，乃眼不见为净，现场隔离！

温柔乡即英雄冢，眼下帝国烽尘未靖，这些被龙羿简拔于寒微的青年军官，个个前途似锦，正是心气最高的时候，哪里敢在君前失仪！

白山隐震动而骇异，这些从不入他法眼的粗莽武夫，第一次令他感到恐惧，这是批嗜血的杀魔化身，对他布下的温柔陷阱竟是不屑一顾！他们对杀戮却是一往情深的期待着，若一旦斩头喷血，才是他们最欢畅的时候！

正在气氛陷入尴尬境地之时，一名侍卫急步入内，满脸喜色地大声喝道：“陛下！前线军报，范镇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