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作为东铁集团的掌门人之一,显贵人物一向见得多了,可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这位大人物,心下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出乎他的意料,名震天下的彭拓,长相并非那么威武,反倒更像个年轻的学院副教授(还是很想升教授却升不上去的那种),如果不是身上的军服,一般人看到他,根本不会想到他就是曾经为帝国拓地千里的上将军(也就是说身上的军人味道并不是那么浓厚)!
彭拓也打量了他片刻,忽然道:“我听说东铁集团乃是商界大腕,李氏兄弟更是当今汉皇的大红人,你来我军中,想必是奉汉皇之命而来吧!”
李铁心头一震道:“魏王何以断定草民是奉汉皇陛下之命而来?”
彭拓淡淡道:“我与陛下,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似一见如故,如今大战在即,陛下必定是要派专使劝降于我的!”
李铁小心地观察着彭拓的神色,试探道:“既然上将军已经知道陛下的心意,为何不趁着此番契机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呢!”
彭拓轻叹道:“一错焉可再错!此时说什么都迟了!”
李铁急道:“怎会迟了!我来之时,陛下曾亲口言道,上将军若愿意反正来归,当颁布大诏特赦之,并以玄甲军统领一职相托付!可见上将军简在帝心,对后事无须担忧!”直至此刻,他终于才承认了身为龙羿密使的身份。
彭拓闻言也为之动容,这个时代的皇权深受限制,对犯有重罪者一年只有一次特赦的机会,从不轻易使用,而玄甲军是什么,那是龙羿仗以起家的老家底,担任这个军的统领,那可比担任一般军团的总统领还要拉风,从此进入龙羿嫡系部队,区区一个总统领又算什么!
彭拓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李先生吃过烙饼吗?”
李铁愕然道:“烙饼?”他出身太原李阀(李唐王朝皇族的一支),因家道中落,兄弟二人才南下金陵起家创业,但那个家道中落是针对世家门阀而言的,比起小康之家还是要宽裕多了,哪里会吃过这种社会最底层百姓才吃的粗粮!虽然对彭拓的问话不解其意,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不曾吃过!”
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彭拓淡然道:“你出身世家,自然是不曾吃过这个!西北漫天风沙,干旱贫瘠,在我童年时的武威,为一块饼一碗盐一件破皮袄拔刀相向亦是常事,记得小时候为了吃的,我常挨长兄的打,直到有一天遇到尚是郡王世子的赫连王爷路过武威,才资助我入学读书,其后进入军校效力军中,更是王爷一手栽培所致,可以说没有王爷,世间就没有彭拓这个人!我既然无法改变王爷的想法,就只能服从于他的意志!”
他收回那略显茫然的目光,对李铁断然道:“请回去告诉陛下,如果陛下还对彭某尚有几分爱惜之心的话,就请陛下赐予臣军人的荣耀!”
“赐予他军人的荣耀?他是这么说的?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听着李铁的转述,龙羿一贯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怒色,他定了定心神,冷冷道:“那朕就如他所愿,赐予他辉煌的最后一战!”
与彭拓只想作个单纯的将领不同,龙羿乃是一国之君,每天都要面对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这样的日子久了,身上再浓的军人气息都会淡化,而无法将彭拓这样的名将收为己用,对他日渐高傲的自信是个沉重的打击,对彭拓的愚蠢他一时为之气极,但旋又认识到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利于接下来的两军大战,顺手拿过一份文件来圈阅,平息下心头的无名之火。
这一份却是说日本国内上杉中信终于自封了幕府大将军,因为上杉氏的治所是在江户,所以历史上又称江户幕府,他与日本西南诸藩达成协议后,表示愿意向大汉帝国称藩纳贡,但要求帝国送归国王彦仁,并将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植驱逐出境!龙羿嘿嘿一笑,随手就丢给了哲无书,道:“不理他,由他去!”
没有国王与宗主国的双层册封和承认,龙羿倒要看看,这上杉中信凭什么来让日本诸藩国俯首听命!
下一份急件却又让龙羿有些恼火,窃云南而称独立的伪大理政权,此时正被缅甸大举入侵,说是已经连失七县,这文件因为路途遥远,还是上个月的事情,现今的情形更不知要糟到什么程度!缅甸国这几十年国力一日盛似一日,正处于颠峰时期,当年的暹罗之乱就是因为缅甸趁暹罗内乱大举入侵而扩大的,没想到如今胆子愈来愈大,竟把脑筋动到帝国头上来了!最好笑的就是缅王居然打着为大汉天子平定叛乱的旗号出师云南,所占七县多半是有借无还,借此机会偷挪汉缅两国界桩什么的就更不值一提了。
处理完这些琐事,龙羿才真正的把一门心思放到了与彭拓的战事上,这场大战既是两军实力的碰撞,也是两位统帅智慧的较量,正因为龙羿拥有优势兵力,才更是败不得,因此龙羿用兵反倒更为慎重了。
帝都金陵杨府
杨倩儿手中捧着一个紫色瓷盆进来,杨文驰刚伸手接过,就吓了一跳,敢情这么巨大的一个瓷盆,厚度达半寸,但入手却轻如无物,竟是纸折的一般。
杨文驰讶道:“这是瓷的吗?天下间哪里有如此轻的土质呢?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之事!”
杨倩儿微微笑道:“中土各处土质,绝无如此轻的,但外国或许有之!”
杨文驰开始极仔细地鉴赏,又仰首闭目寻思了一番,突然瞪大了双眼惊道:“莫非这就是杜阳杂编上记载‘轻如纸,声如瓷’的渤泥国缠枝西番莲紫盆,那可是唐会昌元年渤泥国(今印度尼西亚)进贡的贡品,距今只怕都有近千年了!”
杨倩儿怔了怔道:“兄长果然博闻广见,瞬间就把这盆子的来历一言道出!”
杨文驰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那紫盆,激动地道:“宝贝啊,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啊!”
杨倩儿见状轻启樱唇笑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这东西也只有兄长才识得,既然兄长喜欢,那就送与兄长好了!”
杨文驰连连道:“那怎么使得,不该的,不该的!”他说是这么说,双手却绝不肯将紫盆放下半分。
杨倩儿双眸一转道:“兄长既然坚持无功不收禄,那日我看兄长府上西边的小园子景色很是雅致,心中倒是挺喜欢的…”
杨文驰闻言大喜道:“那园子价值几何,妹子喜欢,拿去便是!”看他的神色,此刻怕是杨倩儿反悔改变主意也是不成的了。
杨倩儿黛眉一拧道:“只是那园子附属于尚书府,只怕出入不太方便!”
杨文驰端详着紫盆头也不抬地道:“既是一家人,妹子只管住进去就是了!我给你一面出入府中的腰牌,谅那些下人也不敢刁难于你!”
一抹真心的微笑悄然掠过了杨倩儿的眉梢,她转身继续向里行去,口中道:“兄长且再看看这一件,虽只是个小玩意,却也来历不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