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 陨落(六)

斩经堂是洛阳城内最大的地头蛇帮会，此刻虽已入夜，斩经堂堂主杨春却还在满腹心思，他眯起那对三角眼，不着痕迹地大量着眼前这位黑道新秀刘黑仔，然后嘿嘿一笑道：“黑仔，你可知道东城贾大善人全家遇害、家产被劫的事？”

刘黑仔舔了舔嘴唇，很恭敬地道：“听说了一点，不过我在西城，东城的事情自然不太清楚！”

杨春叹了一口气道：“贾家三代为官，且又一向乐善好施，家中遭次横祸，咱们那位齐总捕头这几天逼我逼得很紧哪！”他扫了刘黑仔一眼，又道：“道上的兄弟也说这事儿干得有违咱们这行的规矩，要我这掌旗的作个交代，黑仔，你看该是什么人干的？”

刘黑仔被他扫了那一眼，心中也咯噔一声紧了下，料想这老东西怕是闻出什么味儿来了，他脸色不变，摇头道：“东城是孟老大的地盘，我很少过去，也许这事是流匪干的，作了这一票后就远走高飞了！”

杨春绰号白花蛇，什么样的滚刀肉没见过，心下冷冷一笑，小兔崽子装的倒是有模有样，他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可我也听人说，像是你西城的人干的，黑仔，你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总该实话实说吧！”

刘黑仔站起身一瞪道：“四太爷，这话是谁乱嚼舌头啊，我是西城的舵把儿，还不知道这道上的规矩，再怎么我也不会跑去孟老大的地盘上作手脚，这分明就是有人往我刘黑仔头上扣屎盆子啊！”

杨春伸出手示意他坐下，呵呵笑道：“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刘黑仔坐下叹口气道：“四太爷，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您也清楚，那种捞过界犯规矩的事我是不会干的，肯定是有人蓄意散步谣言栽赃陷害，四太爷，这事您可要为我作主！”

杨春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干咱们这一行的，难免有时候出点格，不过他只要识相懂规矩，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刘黑仔心头暗骂，老家伙，你还想打我的主意啊！他忙应声道：“您放心，真要碰上干这件事的主儿，我一定替您把话带到！”

杨春狠狠盯了他一眼，忖道：“小兔崽子滑的很呐！”他微微一笑道：“好好好，不说这件事了，这个月的规费你交上来没有？”

刘黑仔打怀里掏出个没封口的信封来，笑道：“我这不是给您老送来了吗！”

杨春没用手去接，等他放在了书桌上，才用小指上寸把长的指甲这么一佻，斜睨一眼，看清楚里面只有五张可兑换一千现大洋的银票（银行开出的支票，简称银票，嘿嘿），不由微微一怔，扭头对刘黑仔道：“我还以为要比往日多一点呢！”

刘黑仔暗暗冷笑：老东西，你可真够贪的！

他苦起脸道：“四太爷，今年咱们河南打战打成这样，能保住往年的数就很不错了，您老就算行行好，赏我一口饭吃吧！”

杨春一咬牙，忖道：我就不信放不出你的血来！

他眼珠一转，呵呵笑道：“黑仔啊，过两天就是你二太太的五十大寿了，到时候你再看着送点什么，让她也高兴高兴！”

刘黑仔先是一怔，然后心下苦笑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应付的虽然还不错，到底还是叫老东西敲了一竹杠去！

他满脸堆笑道：“那当然，既然是二太太的大日子，我这做完备的，还能不孝敬一二吗！“

说着就看见杨春府上的管家牛二快步进来了，他知道这老东西的花花场子多，自己要再坐下去，不定还要给自己来上一招什么的，就忙起身道：“四太爷，您老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望您老！”

杨春看了看牛二，知道他确有要事禀报，点点下巴道：“好！你回去吧，平日里做事要多用点脑子，别弄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坏了你的名头！”

刘黑仔应了一声拔腿就走，杨春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这才问牛二道：“什么事情？”

牛二弓着腰，小声道：“赫连侯爷传话过来，让您再晚也要赶过去！”

杨春颌下那花白的胡子一颤，道：“那还不备车！”

“老爷，车已经备好了！”

杨春平日里出门都是鲜衣怒马，碧油香车，今天因是去见赫连小妖，没敢再前呼后拥的摆谱，坐上一挂人力车就去了城南赫连府。

这个赫连小妖，本是赫连威的族侄，赫连威称帝后才得以登上台面，出任东征两路大军的情报总监，后来又受封为东昌侯，能力不出众倒也罢了，最令彭拓不满的，便是此人的贪婪成性！

杨春进赫连府时，正好遇见赫连小妖送一位客人出来，那人身材高大，气势凌人，赫连小妖反倒是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吓得他忙跪了下来，连声道：“小人杨春，叩见侯爷！”

赫连小妖没理会他，只恭敬地把那位客人送上一辆四轮马车，再和领头的随从说了几句，然后迅速地扫过杨春一眼，杨春立时知趣地住了嘴，从地上了起来，垂手肃立，等那马车去远了，赫连小妖方才阴沉着脸转回府中。

赫连小妖走在前面，默然不语，杨春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心中暗暗打鼓，也极奇怪那位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须知在这洛阳城中，地位最高的便是魏王彭拓，除他之外，杨春实在想不出以赫连小妖的权势地位，还要对何人如此恭敬。

待进了二门，杨春终于忍不住道：“侯爷……”

赫连小妖仍是不答话，等到了内室书房，方冷冷道：“杨四，我让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杨春忙陪笑道：“侯爷的吩咐，小人怎敢怠慢，早已安排妥当，到时候城中必定大乱，请侯爷放心就是了！”

说着又双手奉上一张十万大洋的银票，道：“这是我们全会兄弟的一点心意，请侯爷笑纳！”

见着银票，赫连小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哼了声道：“你倒也算知趣，明日大战，我让狼骑军统领坤里克派些人手保护你们，好歹保你们平安无事就是了！”

杨春哈了哈腰道：“那当然，我们都是侯爷的耳目，一切自然都听从侯爷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