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山军大小渠帅人心惶惶的时候,想要二十多万流民般的士卒静下心来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从并州大军围了榆次城之后,黑山军士卒有一个算一个都睡不着觉了,每天的就是相互熟识的人做贼一般的相互交头接耳,防贼一般的防着其他那些不熟识的人。
看着太阳升起,北城墙上一老一少两个黑山军的士卒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靠着垛墙坐在了墙头下。
“阿爹!你说我们这次还能赢得了吗?”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向着老头问道。
“赢?”那四十余岁的老者不屑的声音一高,“我在大贤良师的时候就跟着他们打官府,虽然没当上个渠帅,可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上百场,这次要能赢,我给你做儿子。”
这一老一少都是黑山军中的士卒,因为黑山军的军纪和军制实在是混乱,渠帅们也是能力有限没有办法整合起来,所以从黄巾军到黑山军一直到是三重士卒的军队体系。第一层就是黄巾力士,这是张角当年训练出来的亲卫,也是黄巾军中的绝对精锐,所以那个时候各地的黄巾渠帅都大力效仿张角建立了自己的黄巾力士,这一项制度分毫不变的流传到了黑山军中。第二层就是各大小渠帅亲自统领的精锐兵马,数量不多,但在黑山军中却也是有制式兵器的部队,可以对敌人造成一定程度的杀伤。第三层就是数量众多的流民队伍了,只装备着谷杈竹枪一类的东西,平日里也由精锐士卒管理,完全是为了营造声势或者做炮灰而弄起来的部队,打仗的时候也是直接跟在士卒后面冲就是了。
所以包括黄巾军、黑山军等,作战的方式其实都是一套,那就是小渠帅带领精锐部队猛冲,流民青壮再后面制造压力,大渠帅带着黄巾力士在精锐遇到阻碍的时候压上去,要是突破阻碍了那就继续,要是突不破那就溃败。
没办法,像是这些大小渠帅虽然积累了不少的战场经验,但实际天花板就那么高,成长不起来,再加上流民队伍的质量,根本连个简单的兵阵都弄不了,更不要说像是曹仁搞什么八门金锁之类的军阵了,至于诸葛亮搞出来的八阵图,将军阵战阵地势天象融为一体的东西,上千年也不见的能出一个。
那少年听了这话明显的恐惧起来,一拉那老头的手刚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啊?”
那老头倒是不太紧张,一副见惯了大世面的模样:“你老爹我好歹也是跟过大贤良师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大贤良师仙去之后,广宗、曲阳打得那么惨烈我都活下来了,有什么好害怕的?”说罢,这老者一斜身子,“小子,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能逃出来?”
那少年挠了挠头,“我不知道,阿爹。”
老头倒是多了几丝神秘,又往少年旁边挪了挪:“告诉你啊!就是因为我不当渠帅!”
“啊?”那少年大吃一惊。
“我告诉你啊,别看那些黄巾力士每天好吃好喝的,也别看那些精锐张天里吆五喝六的,可打起仗来最先死的就是他们。反而是我们这些张腔作势的流民人数最多,也最难引起官军的重视,所以等打仗的时候,我们基
本不是被打散就是被俘虏,到时候再换个渠帅继续混日子就是了。”
看到那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老头更加得意了几分:“我这几天都听说了,那并州的大人刘备算是个好官,收抡安置的洛阳五十多万流民还招降了那二十多万的白波贼,还给他们分田地发粮食,一年还只收三成的粮税,”说到这里老头向着旁边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真是那样,我们还不如被俘虏了呢!”
“可是阿爹,我听我娘说以前朝廷都是一成的粮税啊?”少年明显有些困惑。
“你这个傻小子知道什么!”老头没好气的训了一句。见少年低下了头,又不忍心的解释道:‘以前虽说是一成粮税,但还有口钱、户数、草税、畜税,那些官老爷坐在大堂里将你能想到的营生都给收上税了。这一年下来加在一起最起码也达到六七成的粮税了。可人家刘大人只收三成粮税,再加上一年一个月的徭役就再也没有什么了,而且徭役还给工钱,这可不是梦里才有的日子吗?”
少年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虽然在他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到处逃难了,但种地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当下里便说道:“那还正是梦里的日子啊!”
“可不是吗!”老头应了一句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子,你可知道城外种的都是什么?”
“麦子啊?”
“对啊!那可是麦子啊!收了麦子可是还能种一季的豆子的。”老头看起来很是向往。
“可那地受得了吗?”
“听说刘大人手下有个大人,乃是文曲星下凡,交给了什么肥田之法,一年种两季不但不伤田还能多打些粮食。”
“啊?”那少年明显的不敢信了。
“我也不敢信啊!但在并州能过的安稳不饿肚子却应该是真的了。”说到这里老头将嘴贴在了少年耳朵上,“要是这两天打仗的话一定不要杀并州士卒,跟紧了我,我投降你就投降,我逃你就逃,你虽然是我认的儿子,可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阿爹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那少年诚恳的说道。
“我知道你心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认你,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个大麻烦,只是估计这次是回不去了,想要再找到你阿娘可是不容易了。”老头看起来很是有些可惜。
少年立马就急了,“阿爹,可不能抛下俺娘不管啊!”
“我知道,看样子刘大人是个好人,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的,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的想办法了。”
两人正说着,有专门负责做饭的士卒送来了饭食,话说以前还是每天的粮食发下来自己做的,可是自从前几天杨凤事件之后就改成了个渠帅部专门安排人员做饭然后再统一发放。
榆次城内总共有三十来名小渠帅,基本每个人也就管辖着五千到一万的士卒,所以操作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老头带着少年几个疾步就挤到装饭食的木桶旁边,掏出了自己的粗陶碗,就见木桶盖子忽的被拔了起来,热气腾腾之下的是澄黄澄黄的粟米饭。老头心中
一惊‘干饭’,立马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那盛饭的士卒乃是个黑山军中的精锐,抡起大勺一勺就装满了老头的粗陶碗,老头立马将那少年拽到跟前,又是一勺装满,那老头一拉少年便流出了人群,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蹲了下去。
“阿爹!怎么前两天还是粥今天一大早就变成了粟米饭了?”
“好好吃!”老头的脸色明显的不太好:“要打仗了!”
“啊?”少你明显的惊住了。
老头倒是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道:“等会将这几天省出来的粟米饭找些水先泡软了再稍稍晒一晒,然后装好了,也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事,等到了战场上一定跟紧了我。”
就见那少年一个劲的点头,然后便饿疯了似得往嘴里扒饭。
吃过早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立马就有精锐士卒传来了消息,所有人整军备战,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动。
老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拉着少年开始在自己一方的驻地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现在榆次城中的领导结构因为防守的需要大概分成三个层次。第一层就是最上面的三大渠帅加上杜长,第二层是三十余名小渠帅,第三层就是精锐士卒了。三大渠帅和杜长管理者众小渠帅,众小渠帅管理者精锐士卒,众精锐士卒管理者普通士卒、也就是那些流民,当然,众大渠帅手底下也是有精锐士卒的,像是三大渠帅手底下大概就有两万余的精锐士卒,杨奉大概一万余人,睦固和陶升约五六千人,剩下的那三十余名小渠帅总共大概三万余人,但各自人数在五六百到一千多不等。至于黄巾力士,那直接就是每天吃饱了饭只管训练杀敌本领的人,也只有三大渠帅才有,总共也就两千余人,睦固和陶升各五六百,杨奉约莫着刚刚千余人。
前后半个小时左右,二十五万黑山军便组织了起来,这倒不是黑山军组织得力,实在是组织上毫无章法可言,其过程就是各个大小渠帅现将自己掌控的精锐士卒集结在自己的将旗处,然后属于自己的普通士卒再附庸过来就是了,至于队列什么的,不要想,不存在的。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中张燕、睦固。陶升、杜长也已经是甲胄在身。
张燕扫了三人一眼,缓缓开口道:“我看并州军的防守四门兵力相当,战力也相差无几,但细细观察之后还是发现了其中稍稍不同之处,四门之中南北两门外的士卒看起来更加的雄壮一些,而东西两门的士卒则稍稍较弱,所以此次大战四门齐动,但还得选上一门当做主攻方向。西门和太行山相悖,就算攻破了西门还是被包在太原,所以我估计并州军并不会觉得我们会攻打西门,我意,以西门为主攻方向,由我亲自率军攻打,你们三人分别攻打其他三门。”说到这里,张燕顿了一顿,看了一眼睦固和陶升“此外为展现我们的实力,将你们两人的黄巾力士都集中到我这里,我有大用。”
睦固刚想反驳,就见陶升缓缓的向他摇了摇头,睦固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知道了!”
张燕再次看了睦固和陶升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当即下令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