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章我相信（一）（已修改）

晚上在这间客房里，柳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是她的家吗？她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她的父亲对她这样的冷淡？舒浩天是她的亲生父亲吗？习一虽然对她不错，但是总觉得疏离不足，亲热有余。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感觉，对这个家有着陌生，亲近不得。她住了几天，舒浩天始终对她不冷不淡。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回来错了呢？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然而与此同时，习一也发现女儿有许多的异样。柳澄不管是失忆也好还是怎样。她忘记了父母不要紧。习一总想多抽空陪伴女儿，然而柳澄虽然没有直接地抗拒，只是她对于习一为她所作的安排还是略有点回绝。习一一心想柳澄快点完成学业，只要现在马上复学，再读两年，那么到时她就可以拿到大学的文凭。可是柳澄似乎对读书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她虽然表面安静地在听习一的话，然而习一看的出来女儿眼神的空洞与惘然。她在家除了偶尔刚回来的那天下午去过她所念的大学之外，几乎都闭门不出，连旧日的朋友也不联络，只是每个晚上都能听到女儿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女儿是在跟谁打电话呢？这样开怀的大笑。习一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出来，柳澄说是她的恩人在给她打电话聊天。本来这一切也无可厚非。她说要买些礼物去上海探望她的恩人，柳澄又即刻拒绝了，说恩人很忙，几乎都在工作。柳澄明显变得生份了。以往柳澄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子，钢琴也早就过了八级，读书成绩也一直都很好。只是去过一趟上海之后，就完完全全变了另外一个人。她还是那样的安静，几乎在钢琴前一弹就是大半天。只是习一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

“柳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她试着问柳澄。她实在是摸不透她的想法。

柳澄吧嗒吧嗒着黑漆漆的眼睛，嘴巴微微翕动，似乎欲言又止。柳澄提来的行李箱还放在她的卧室里，她带来的衣服一件也没有挂到衣柜里去，佣人洗好之后，她还是折叠得齐整放回到行李箱里去。

“妈……”她嗫嚅着说，“我……我要回上海……”她说的这样的艰涩，但是又十分地坚绝。

“你不读书了吗？回上海去干什么？”习一讶异极了，十分不解地说。

“我在上海有一份工作，我是请了假才回来的。”她的小白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微红着脸说。

“你才多大啊。工作什么？你怕我们养不起你？”习一的一颗心重重地往下沉去。

“妈，我……你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一定要经常回来看你跟爸爸的。只是我舍不得那里……”柳澄踟蹰地说道。

舒浩天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女儿大了。她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应该支持不是么？也许她在上海一年，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我当年不也是十几岁就出来打工的。”

习一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忧伤。习一夜盼日盼才将女儿盼回来，当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她简直快要疯了。她一人张罗着登报张贴寻人启事。他们就柳澄一个女儿。可是一年多过去了，柳澄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习一不知背着人哭了多少次，连最坏的想法都有了。但是如今柳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只要她好好的，习一牵着几根线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只是女儿对她说，她失忆了，她什么事也不记的了，只是因为看到报纸上刊登的寻人启事的照片，她才回来的。柳澄人是回来了，但是她的那颗心却忘记在了上海而没有带回来。习一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强捺住心中的那一股酸惨。

“妈，我不是不愿意留在这里，只是我想回去工作。”她望见她母亲红润的眼眶，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但是她又怎么能对她的父母说实话呢。

“我不同意。”习一腾地抬起身来，面带不悦，“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同意，唯独这一件事我不许。你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不去上学，偏要去工作。你知不知道现在社会上的人心有多险恶，你一个人留在那上海，样样事情都要靠自己。而你从小是我们捧着含着长大的，你到那边能干点什么。”

“妈。”她哀哀地叫了一声，将小脸蛋皱结起来，就宛若小的时候，路过冰淇淋摊贩，她也是这样的表情恳请她掏钱买一支冰淇淋给她吃。习一看到柳澄的这副模样，才觉得心中的那个柳澄才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夜深了，柳澄已经换好睡衣准备上床睡觉了。然而她想到习一临睡前对她说过在厨房里帮她温了一杯热牛奶。于是她起身去楼下。

在楼下取了热牛奶上来，途经过舒浩天与习一的房间时，忽闻房间里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为什么女儿要走，你还由着她？你怎么不劝劝她呢？还这么年轻，你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上海吗？”说这话的声音俨然是习一的口气。

“儿大不由娘。我拖着她有什么用。她的心已经野了。再说了她不愿读书更好，我还省了学费呢。我早就跟她说过，我养了她二十年已经仁至意尽了。还想我怎么样。”舒浩天轻描淡写地说。

“你这是一个当父亲所说的话吗？浩天，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你说的话有份量。你劝劝她。”

“别再说了，她要走便是。我绝不会拦着她。你不知道我每次见到她的脸，就想起她亲生母亲的样子来……”

听到这里，柳澄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