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七章 我们（二）

他嘴里轻轻地应了一声。见到她立在那柜子前，将行李箱拖下来。他这次出来的行李也是由她一起收拾的。她蹲在那只行李箱的面前，半湿的头发还是微微地往下尚着水珠。他睄在眼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一样样地将他的睡衣等等必需品拿出来。她知道他用不惯别的牌子的沐浴露与洗发水，也一起收拾在行李箱了。一件件掏出来放在地上。

末了，她抬起身来，将那一大蓬的东西拢在怀里递给他。

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抬了一抬眉毛。

他缓过神来接了过去，便走进那盥洗室里。

盥洗室里轰轰地响着排气机的运作声，残留着她身上的气味。在那雾腾腾的空间里，他看到洗手台上放着她一瓶带有薰衣味的沐浴露。他将盥洗室的门膨地一声关上了。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很安静。他将金属龙头打开来，透明线样的水汩汩地往外冒。直到水灌满了半池浴缸，他才除去身上的衣物，躺在那浴缸里。水热气腾腾地烫着他的四脚，刚才在餐桌上喝了几杯红酒，头有点晕晕然的，但是又觉得很是惬意。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柳澄对着镜子擦拭着自己半干的头发，又找佣人要了一个吹风机。手忙脚乱地找到插座，将电源接上。吹风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似乎也像起了一层雾，将她自己与镜中的人隔离开来。这一切多像是在作梦。五年了，自己原本不敢想像陈慕思居然会跟着自己跑到她的家来。她的眼光微微地一颤，看到紫绒沙发椅子上还搭拉着他的一件深蓝色的外套。

她将头发吹得很干，发梢又恢复以往鬈曲的程度。她对着镜子拢了拢覆在眉毛上的头发，将它们拨到一边。她尖尖的小白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云。她的心竟突突地跳起来，映照在镜子里的那一双碧澄的眼眸也就分外显得清亮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挺了一挺脖子，将电吹风收拾起来，摆到柜子上。不由得走到床边，想躺到床上去。但是一想到陈慕思。她的脸上的红云更加地浓艳了，她的手搓弄着裙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慕思醒来的时候，发现水温已经凉了一半。他赶紧半坐起来，往自己的头发上倒了洗发水。热烘烘的水流过他的身体，他的心竟也焰焰地炽热起来。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柳澄已经半歪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看到柜子上有一个吹风机，便将插头插上。

柳澄被惊醒了。

他摁了键，那聒噪的声响便止住了。他便侧过头说道：“如果你觉得困了，可以去床上睡。”遂又打开吹风机吹了起来。

她羞赧着脸，将放在床边柜子上的绿罩子灯又旋了一下，光顿时黯淡了许多。她脱了鞋，将它端端正正地摆放好，便拉开被子躺了下来。她见他背对着她，仍在拢弄着他的头发，便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先睡了，晚安。”

他关了吹风机之后，回转身子瞧了瞧她。她的半张脸掩映在被子底下，光线又十分地昏暗。

他拿起手机，看到有几条短消息，便一一回复了之后，将手机关机了。

他凑近床的时候看到她已经阖着眼，呼吸平稳。应该已经睡了吧。他心里想着，便将灯摁灭了。随着一阵悉悉屑屑的声音，柳澄知道他已经躺了下来，只觉得床垫子略微地往下一陷，幸好床十分地宽阔。掀起被子带起一阵冷风，过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密不透风的状态。

她原本是平摊仰面躺着，想挪动一下身子，怕他又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便又按捺着不动。

“柳澄。”他推了推她。

她佯装睡熟，纹丝不动。

陈慕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是他心里仍然清楚柳澄并没有睡着。既然她假寐，就戏弄一下她。

他将脸往她的方向慢慢地靠近去。

她已经感受到他咻咻的气息声。想躲又躲不得。

柳澄。他的声音愈来愈接近。

微笑已经缀上了他的嘴角。月光皎皎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睫毛微微地颤栗着。他的手侵上她秀丽的脸颊。

她正迟疑着是不是要醒过来。

他的手更肆意地从她的眉骨一直摸到眼窝，再从鼻梁落到下颏处。

她蓦地睁开眼睛，他的手指便凝冻住了，一条手腕臂枕着头说道：“装不下去了？”

她的心里连连跳荡了几下，帮作平静地说：“我困了，要睡了。你别再闹了。”

“我哪有闹你。”他从被子底下将另一条胳臂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将手拿开。他的手就压在她胸口的前襟上。

“你快把手拿掉。”她略不悦地说道，扬了扬下颌。

“你说的这么大声，是不是想把所有的人都叫来。”他戏谑地掀了掀唇角，摩弄着她睡衣上的扣子。

她惶恐地闭上嘴，倾耳一听，周遭环境很沉静。她将他的手推开，侧过身子不再去理他。

他又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摇撼了几下她的肩膀：“你说你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嘟囔了一声：“你问过好多遍了。”

“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啊？”他拖长了调说道。

她闭上眼淡然地说道：“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提它干嘛。”

他很默然地顿住了口，半晌没有再说话。

她又转过身子，看到他将两只手枕在头下面，在黑暗中睁着眼。

“你是不是在这五年里吃了很多的苦？”他略转过脸对着她说道。

她凝伫着他的脸，尽管他的脸看不大明晰，但是他那双眼睛熠熠发着光。她闭口不言。陈慕思等了她半天，也没见到她的回应，便侧过身子去捞她放在被子外面的臂膊。她的手很凉。“你的手很凉。”

她微皱了眉毛：“凉不凉又有什么关系。”

“这五年你没有与你的父母一起住，你一个人租房子，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你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