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肩膀刚抬起，就被用力按下。难掩怒气想打开阻挡的手，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与此同时，钟声响起，一场众人眼中的童话婚礼正式落成。

一切都太迟了。

“放手！”被强力拖出宴会厅，林曼青怒气叠加，一出门槛就用力甩开抓紧她的人。

“站住！”肩膀被猛力按住，整个人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也迈不了脚步。林曼青忍无可忍用力推他，力道像落在了棉花上，没有发挥半点作用。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以你的力量，能够扳倒白成捷？”范西哲放低的声音依然气势十足：“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仇怨，但在苏牧风放弃的情况下，你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林曼青惊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难以想象自认为隐蔽的行动竟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联想到苏牧风和范西哲的关系，难道他们……

“你以为你们的行动天衣无缝？”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范西哲笑道：“连我都知道你们联系了警方，你以为苏耀城那个老狐狸会不知道？”

冰寒迅速爬升，脊背几乎被冻僵，林曼青到现在也不明白，“既然苏耀城知道白成捷的事，为什么……”

“因为他必须让苏慕雪拥有一个圆满的婚礼，至于对象是谁，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圆满？”林曼青冷笑道：“和一个罪犯结婚，就是圆满的婚礼？”

“每个人的定义不同，选择也不同。”范西哲望着热闹的典礼大堂，“也许没过多久，苏耀城就会亲自出手收拾白成捷。”

婚礼照常进行，本该出现的苏牧风照样没有现身。

坐在宾客之中，林曼青冷冷看着被祝福目光环绕的新人，抑制不住胸口的愤恨，所有的材料都掌握在苏牧风手里，包括她从保险箱里拿出的资料，本来以为两人合作证据能更充分，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现在连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复仇之路，依然荆棘满布，不可能一帆风顺。

她甚至有些后怕，如果没有范西哲阻止，鲁莽行事，没有撼动白成捷，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以苏耀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要打压一个新人再简单不过。

也许演艺之路，就要为此再次覆盖一层寒霜。

没有等到婚礼结束，林曼青就匆匆离开了现场。

地下车库安静到能够清楚听到脚步回声，气氛却让人隐隐不安，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阴影晃过，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林曼青放缓了脚步，注意着四周，一阵疾风迅猛自耳后而来，木棍从弯下腰的上方呼啸而过。

几个着装明显不适合婚宴的强壮男人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林曼青边退边闪，要不是反应敏捷，早已被一棍打晕。

这个时候所有的客人都还在参加婚宴，根本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更何况这几个人来路不明，林曼青也不敢妄想有帮手。

连退数步，她手臂一阵痛楚，呼吸也变得沉重，丝毫不敢放松。

伺机而动的几个人一拥而上，林曼青连连后退，刺眼的灯光突然晃过，还没反应过来，敞篷的跑车已经开到身边，几个黑衣男人被撞得纷纷四下散开。

“上车！”

容不

得迟疑，林曼青连忙跳上车子，没坐稳就被甩得差点撞上车门，几乎痛呼出声。

飞驰的跑车很快将一群人抛在身后，已到傍晚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渐渐让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平和。

“要不要喝点水？”带着墨镜的范西哲摸索出后抛给林曼青。

接过之后，林曼青顺了顺呼吸才回答：“谢谢。”

“婚礼还没结束，你怎么也出来了？”

“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一贯没什么意思。倒是你，竟然敢一个人提前离开。”范西哲面色冷然，“你忘记我的警告了？”

那群袭击的人身份不难猜，但林曼青不相信苏牧风会将她抖出来，苏耀城势力强大，更不必以这种方式示威，实在是矛盾。

“如果你真想那么做，我可以帮你。”迎面而来的清风吹拂过脸颊，带起一阵风声，林曼青转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不了解你和白成捷之间的过节，但是我可以帮你。”

在林曼青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范西哲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林曼青蹙起眉，“你为什么肯帮我？”

以目前的了解，范西哲与苏家交情应该不错，否则也不会互相出席对方的重要典礼，而现在，为什么愿意帮助自己这样一个外人？

Medea收集到的资料，在脑海中一页一页翻过，范西哲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一个人，如何能在并不长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性格，处事态度，甚至名字，都改头换面？曾经懦弱的尹墨，现在偶像团体如日中天的林曼青，真的是一个人？

他不禁产生了和Medea一样的怀疑。

不过尽管有不确定，心中那份触动却是真真切切的。

他向来习惯往前看，不拘泥于成为过去的东西，所以这一切并非障碍。

墨镜折射着灯光，遮挡住了探寻的眼神。

“有时候做事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用力扯开领带，烦躁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减淡，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用力砸在关紧的房门上。拳头震得发疼，脸色难看的他低咒了几声，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房中。

“可恶！”苏牧风一脚踢向沙发，借此宣泄怒气。婚礼开始之前，突然被叫到这个地方，之后就被锁住出不去。联系好的警察估计派不上用场了，而林曼青还在外面等着他……

钟声响起，预示着典礼完成。

忍无可忍的苏牧风抓起桌上的杯子，怒火冲天地掷向墙壁，一声巨响之后，碎片满地。

“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爷爷？”转身之后，苏耀城就站在门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表情，拄着的拐杖用力得几乎要把地板戳穿。

“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你过世的父亲，这时候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老人一头银发，却不显衰老，依然精神奕奕，说话也中气十足：“你到底要不务正业到什么时候？”

满腹的怨怼一下子就被点燃爆发出来，苏牧风也很强硬，“让那个杀人犯成为我们苏家的一员，就是所谓的担当吗？如果真是这样，我根本不屑。”

“你！”四角手杖击打着地面，苏耀城摇了摇头，面色变得凝重，叹息道：“难道你就不能多为你姐姐想想？

上次的车祸后，她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对我来说，慕雪快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不容乐观？”苏牧风的脸色也变了，“前几次主治医生不是说……”

“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你自己的事情，回来看过她几次？我告诉你，白成捷的事情不准你再插手。”语气严厉到不容拒绝：“尤其是那个小明星，你最好和她走远一点。”

所谓的小明星指代的是谁，苏牧风自然明白，依他的了解，苏耀城会这么说话表明他早就采取了行动。他立刻追问：“您对她做了什么？”

“你对一个外人的关心都多过家人。”

“我……”刚想辩解，话就被打断了。

“这次我只是教训她一下，下次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苏耀城慢慢转过了身，“事情轻重缓急，你要拎得清。”

透过人群，远远就能看见那张带着幸福笑容的脸。苏牧风记得，在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苏慕雪就已经开始喜欢白成捷，房间里贴满了他的海报。

他一直以为那是小女生对明星的崇拜，直到苏慕雪将白成捷带回了家。

当时的他只是诧异，发现邵玫的存在后就试图阻止，甚至为此与一向感情好的姐姐产生冲突，但是依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而这一刻，开始动摇了。

只剩下一年，短短的一年，年华过早凋零，短暂的幸福如此奢侈，他如何狠下心打破？

“牧风。”发现他的苏慕雪拖着长长的婚纱向他走来，雪白的脸颊因为笑容变得生动，话语也格外轻快：“刚才怎么都不见人影？”

“那一套礼服不合身，我到更衣室去了。”

“还是这么喜欢臭美。”苏慕雪踮起脚尖捏了他鼻子一下，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赶紧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穿梭于各色宾客之中，苏牧风也在寻找林曼青的身影，然而遍寻不获。

终于得空之后，他立刻开着车来到了林曼青家楼下。仰望着亮灯的窗口，却没有上前的勇气。林曼青一定对他失望至极，刚开始信誓旦旦，最后却退缩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有人下了楼，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刚开始以为是林曼青，苏牧风还犹豫着要不要先暂时避开，等到清晰一点，他发现那个人不是林曼青，而是范西哲。

两个人同时提前离开，范西哲又在林曼青家里呆了那么久，一些事情不言而喻。

苏牧风现在的心情，就像那次第二天才知道何维娜的事情一样，挫败到愤恨。

显然范西哲也看到了他，远远就站住了。

“苏少爷当真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兜风到这么远的地方。”

倚靠着跑车的人回望他，眼神波澜不惊，“范天王不一样这么晚还到处瞎逛。”

“不管怎么样，我想提醒你一句，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这样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明白他话有所指，苏牧风淡淡一笑，“不负责任的人恐怕不是我，尹墨的事情，难道范天王不记得了吗？”

叫出了这个名字，意味着了解林曼青的过往。

在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范西哲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笑道：“离开宴会这么长时间，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苏少爷会不会来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