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午夜狂想

新专辑定名为《午夜狂想》，专辑概念是黑色摇滚+白色-情歌，第一主打歌为摇滚舞曲《午夜狂想曲》，由著名音乐人林西编曲，刘思雅作词，含金量可见一斑。第二主打曲是范西哲创作的《BecauseOfYou》，英伦风的抒情歌，是第一天录制的歌曲。

淙淙如流泉的钢琴，与清灵剔透的声线十分契合，无端就让人联想到隐在雾霭中的城市，夕阳中的塔桥，星空下美丽的红色电话亭……仿若初遇的惊鸿一瞥。

林曼青录制的过程相当顺利，一气呵成，殷琪还开玩笑说：当真是量身定制才会如此顺畅。

专辑制作团队里编曲、配器、和声都是最佳阵容，所以即便林曼青第一遍演唱就达到了很好的效果，依然得秉承精益求精的原则。林曼青比谁都明白，这张专辑的强大阵容，不仅来自于英豪的大力支持，更因为殷琪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关系，尽力争取而来。

殷琪的原则，从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行人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连晚饭也是匆匆扒几口，在殷琪强大的气场下，每个人都在连轴转，林曼青投入工作后，也摒弃了杂念，全心全意扑在录音上，每一个音调，每一个发音，每一个字，到最后根本遗忘了时间。

事业是立足的基础，承载的不仅是自信尊严，也是理想和寄托，林曼青也一样。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好了，大家回去休息。”食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殷琪吐出烟圈，慵懒地靠在皮制柔软的椅背上，一双细长狐狸眼下已显出青色的阴影，她的精神却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松了一口气的人们各自收拾着东西，没一会就走得空空荡荡，不少人还一边打哈欠。

“你不回去补眠？”虽是春末夏初，清晨还是有一些凉意，林曼青边披上外套边问道。

殷琪在水晶的烟灰缸上轻点了一下，若有所思，没有做声。

“怎么了？”不解的林曼青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面。

“编舞的老师从美国飞过来，等一会就到了，如果你能坚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

先前就听过主打歌的编舞老师很出名，能够请到很不容易，林曼青就答应了下来。

“这位编舞老师很严厉，你要做好准备，未来的一个月都不会好过了。”殷琪按灭烟头，将外套甩到肩膀上，“或许你的舞蹈潜能，能够被他全部开发出来。”

殷琪的话立刻勾起林曼青对组合出道期间魔鬼训练的回忆，每一天练习完都腰酸背痛，特别是压腿，简直是苦不堪言，现在又一次地狱式训练，想必也没那么容易通过。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想要超越组合出道时令人惊艳的演出，努力的功夫也必须加倍。

虽然有了殷琪的提醒，真正见到编舞老师时，林曼青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饮食是一个特别需要注意的问题，随后我会列出菜单。”

一日三餐详细的菜单，精确到分钟的进食时间，林曼青还在发愣，翻译的人员接着说道：“每天的运动锻炼同样很重要，早晨的最佳运动时间是五点半到六点半，上午时段是早餐后两小时，大概是九点到十点半……”

“……”林曼青到离开，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看来比我想象中还要辛苦一点。”走出门口，殷琪搭上她的肩膀，抚慰性拍了拍，“就当为艺

术献身，巨星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听着明显幸灾乐祸的玩笑语气，林曼青第一次想伸出手揍向殷琪那张张扬的脸。

未来的一个月，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

“对了，我还约了专辑的造型师，你要不要也去见一见？”

“算了吧，我还想活命！”林曼青连忙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我就不奉陪了。”

“晚上还有一个慈善晚会，记得要准时到。”走了很远，还是能听见殷琪的声音，林曼青不免感叹：经纪人最终都会露出压榨本性。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中午，林曼青没有在车库里看见范西哲开出去的那辆车。

“没有回来过？”询问过女佣，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林曼青食不知味，“电话也没回，到底干什么去了？”说完之后，想到制作组一行人废寝忘食地工作，自己一忙起来也会忘记时间，林曼青就释然了，以范西哲在娱乐圈的地位，又要兼顾公司，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发了个“注意休息”的短信，林曼青就让女佣收拾了餐桌。

从明天起，就要执行那位编舞老师的菜单，能够大吃大喝的最后一天，可惜没有胃口。

小憩一会，天很快就黑了，林曼青交代女佣记得多做几样范西哲喜欢的菜，然后匆匆赶往了慈善会现场，这一次是为贫困儿童筹集善款，她是其中一位表演嘉宾。

三个小时后，慈善会圆满落下帷幕，林曼青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进入车库，果然见到了范西哲开出去的车。

“一口都没动过？”见着完整无缺的晚餐，林曼青皱起了眉。

“范先生刚刚回来，而且喝醉了。”

听完女佣的话，林曼青立刻上了楼，印象里范西哲的酒量非常好，喝了多少酒会喝醉？

卧室的门敞开着，一进入就闻到浓烈的酒气，打开灯后，林曼青走了过去，侧躺着的人紧皱着眉头，相当痛苦的模样，她一走近，就开始干呕起来。

好不容易将人带进了浴室，跌跌撞撞的两人差点摔倒。听着范西哲痛苦的干呕声，林曼青心也揪了起来，节制好力道拍打他的后背，希望减轻一点他的痛苦。最后，失去力气的范西哲瘫软在她怀里，林曼青用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无法言喻的感觉充斥着胸口。

把人拉进浴缸里，林曼青解开范西哲的衣服，温热的水很快淋了下来，将他们浇湿。紧闭着眼睛的人，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阴影中泄露出一丝平日里没有的脆弱，让人很想紧紧抱住，不让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所有的衣服扔在一边后，林曼青开始用毛巾擦拭范西哲的身体，尽管相对过无数次，用范西哲的话来说就是“你身上哪一个地方我没有看过”，但热气氤氲，呼吸还是变得急促。

深呼吸过后，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林曼青才得以继续，可是当她抬起低垂的手臂，擦拭的动作刹那就顿在了那里。

修长有力的手臂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针孔。

脑海里立刻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明星一般压力都很大，生活在聚光灯下，一点点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不得不谨言慎行，工作强度有时超乎想象，日夜颠倒……越是大牌的巨星，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前段时间，媒体曝光了一批吸食毒品的明星，还有人锒铛入狱。

竭力控制，林曼青才忍住立刻摇醒范西哲问清楚的冲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疑问积累在心头，令人不安。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这样借酒消愁，还是说，范西哲一直承受着她所不知道的压力？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清理，林曼青扶着范西哲回到卧室，又为他盖好被子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等了一会才恢复力气，得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下次再敢喝成这样，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嘴上虽然这么说，对方因她的搂抱而舒展开眉头时，她的心也一并安定了许多，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就驱逐了寒意。

睡得很不安稳，被乱七八糟的梦境纠葛，林曼青挣扎着醒过来时，脑袋有些发晕，四周一片漆黑，只听见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喉咙发紧，感觉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往旁边一摸，果然空无一人。

林曼青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揉了揉眼睛，一看是凌晨三点多。将手探入范西哲原先躺的位置，上面还有余热，看来起身不久。

喝醉酒的人大半夜能跑到哪里去？林曼青没来得及披上外衣就下了床，四下查看，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没有半点踪迹。她从范西哲脱下的衣服里拿出来的皮夹、手机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过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正考虑要不要出门去找，就见窗帘被风吹起，还未破晓的阳台立着一个身影。

整整十二个小时，手术室的灯亮了十二个小时。

全身插满仪器的人，脸色与床单一样苍白，往日的威严冷峻消失无踪，鬓边染上银白，不知不觉之中，那个专制独裁的男人，已经虚弱到如同干枯的泉水。

范西哲几乎不敢相信，他一直视为超越目标，视为敌人的男人，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从未蒙面的母亲留下了十八封信，从五岁到今年的生日，一直陪伴着他，他很多生活习惯都是从中养成，例如每晚一杯的牛奶。“宝贝，如果以后见到爸爸，我希望你能好好和他相处。”这是今年最后一封信结尾的最后一句。

她或许想不到，自己早早就到了范家，因为外公外婆在一场车祸意外中身亡。

他和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对峙了那么多年，迫切让自己变得强大，逃离他的羽翼，逃离他的束缚，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赢家，如果真的要算，只能说是两败俱伤。

血缘的牵绊，是人与人之间最无法抹去的联系，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

“上一次范先生进行扩大根治性切除手术，已经切除全胃和邻近受到感染的横结肠，但是这一次，我们发现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肝脏和肺部，放射治疗对胃癌晚期患者效果并不好，而且以范先生的身体状况，继续放射治疗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中年男人在这一领域是权威专家，此时一脸凝重。

多日奔劳的范泽琛脸色苍白，略显出疲态，一时沉默着没有应答，只在身旁的弟弟转身离开时低叫了一声：“西哲！”

“还有一件事。”中年医生也在这时说道：“胃癌发病原因现在虽然没有统一定论，但与生活习惯、遗传素质、精神因素有关，胃癌患者亲属的发病率比正常人高出四倍，一些资料也表明A血型的人患病率较高，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做一下身体检查。”末了，他加重语气道：“特别是本身有胃病的情况下。”

范西哲与范泽琛的身形同时一僵，原本安静的走廊更显出几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