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侧脸陷进绵软的枕头里,林曼青半醒半梦之间,感觉手指轻轻地拂过腹部微凉的皮肤。
“事情都处理好了?现在是我们真正摊牌的时候了。”
就在几天前,范西哲掌握了赌场的相关信息并一举成擒,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给了尹重云一个下马威但还不至于动到根本,这同时也是一个契机,抓住一个内奸的同时让他下定决心整顿整个集团,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团队,予以苟延残喘的尹重云一个迎头痛击。
他是个记仇的人,锱铢必报,新仇旧恨,通通不会忘记,予以加倍的反击。
凶险由他应对,范西哲望向床上安睡的人,他希望她每一个夜晚可以无忧无虑安然入眠,不被噩梦纠缠。
窗外天际泛光,纱帘被初晨的清风拂动,范西哲最会看了一眼然后出了房间。
门轻微一声响关紧,床上侧躺的人寂静无声,过了一会眉间紧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胃部翻涌,恶心感直冲而上,林曼青急忙捂住嘴巴,挣扎着掀开被单,连鞋都没穿往浴室里冲。
腿战战巍巍稳不住,险些摔跤。
林曼青费了一番功夫,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扶住墙壁往里挪,等到进到浴室,脑袋一阵眩晕,伏在马桶前吐了个天昏地暗,酸水翻涌,额头沁出了虚汗,持续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捂住腹部,林曼青猛然意识到,她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弥漫雾气的热水自头顶浇灌,冲刷酸麻疲倦的身体,汇集在光洁瓷砖上形成一大滩水渍。
水珠顺着下颚滚落,林曼青的视线自方才开始一直放在腹部的位置,迟疑地抬起手掌,慢慢贴紧皮肤,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突起,如果没有仔细摸索,可能不那么容易发现。
难道真的是……
脑海中形成的念头像一团火苗,结合最近好几周的表现越燃越旺,林曼青百味杂陈。
低着头沉默盯着脚下,心思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当见到淡红色漂浮在汇聚的水中时,林曼青先是一愣继而惊愕地顺着脚踝往上,摩擦红肿的地方正沁出血丝,带起隐隐的阵阵痛楚。
关掉喷头,林曼青水珠都没擦着急抓过浴袍裹紧,忍受着不适扶住墙壁一瘸一拐出了门。
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推开卧室的门环视四周同样一无所获,林曼青哆嗦抬高手里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想拉开通讯名单,眩晕霎时袭来,嗡嗡作响,如有千万只蜜蜂围拢蛰痛了她。
及时抓住一线清明瘫靠在墙壁上不至于摔到地板上,手机“嘭”的一声砸落立刻黑屏。
晕晕乎乎伸长手想摸回,焦点无法对准,试了几次额头冒出虚汗,眼皮沉重耷拉上了。
拼命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着,混沌的意识却不由得控制,林曼青渐渐被黑暗完全笼罩了。
清晨的花园,含苞待放的花蕊沾染晶莹的露珠,嫩绿的环形叶片如众星拱月,扑面而来的淡香清风中,相貌英俊的男子提起精美雅致的青瓷茶壶,拉开一道绵长银线。周围的景致迷人,画卷般的儒雅男子更令人悠然神往。
“有事?”
尹重云自问没发出声响,男人的后背却似长了一双眼睛,迅速发现他这位不速之客到来。
“苏先生好雅兴,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尹重云,勾唇一笑,竟几分颇似斯文的绅士。
“你这位被警方调查的嫌疑人都能出来游玩,我为什么没有兴致?”
被顶了一句,尹重云眼角一跳,前几日他一如往常在公司,一群人突然闯入,果然重挫他的人是范西哲。
上一次他陷害范家的人进监狱,机关算尽,这一次范西哲发挥全部的实力撂倒他。范家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确激起了尹重云的斗志,跃跃欲试。
掌控了集团的范西哲权势通天,范泽琛至今深不可测,但姜是老的辣,尹重云还不至于倒台。
“尹先生来找我想必不会只为了闲聊吧?”
尹重云一瞥冷淡的眉眼,现在的苏牧风,似乎与他调查了解的大相径庭。
英俊刚毅的脸庞在阳光中镀上了一层金光。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尹重云起初简单认为这个男人只是纨绔大少爷,后来他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是苏氏集团实际管理人,而非苏耀城。
“今天我过来,是想问问苏先生,有没有兴趣合作。”
“哦?看不出来尹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把玩着古铜色的戒指,细细描摹精雕细琢的纹路,苏牧风终于看了尹重云一眼,“既然如此,尹先生有什么计划。”
“计划?”尹重云哂道:“我还以为已经着手在做了。”
“你为什么咬死了范西哲不肯放?”苏牧风怡然自得,反问道。
尹重云与他四目相对,沉默没有回答。与林曼青第一次相会,埋下今日祸患的种子,但他不曾后悔,他做事只会往前看,从来不会为发生的事情感伤哀叹,那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商场如战场。”
苏牧风不为所动,笑意更深。
尹重云紧盯着苏牧风,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冷笑道:“就算我被范西哲逼得走投无路,对苏少来说也不是好事吧。”
苏牧风冷冽的瞳眸对准了他,“你什么意思。”
“……”叶重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但不敢十分的肯定。
“你带走想带走的人,范西哲一失势,你自然渔翁得利。”苏牧风因他最近的颓势而忽视了尹重云是一个手狠手辣,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神经绷紧,尹重云见状,反而风淡云轻一笑,“我给你唯一的忠告是,我们合作对大家都好。”
到底年轻意气,在雄厚的实力面前略显稚嫩。
入眼的是粘稠的血污,浓密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呼吸困难,尖锐的疼痛自身体深处向每一处扩散,心脏被重锤猛击,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溺水窒息,想挣脱想远离却无法动弹。
渐渐深浓的黑暗覆盖全身,惶恐得手脚冰冷,突然脚下一空,从噩梦中顺利摆脱睁开眼。
虚软无力的四肢瘫在散发幽幽清香的床铺,厚重的棉被牢牢将她从颈部以下全部遮盖。
想抬起手却连一根手指都移动不了,下一刻一双熟悉的眸子蓦然闯进了她的视野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你终于醒过来了。”
“殷琪?”混沌的意识一片空白,林曼青晕晕沉沉想不起发生过什么,“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如果不是殷琪一直不见林曼青,过了与新片接洽的时间,电话打不通她直接上门,她一进门见到脸色褪成惨白的林曼青,地板上晕开了一小滩颜色较为浅淡的血迹,脑袋“轰”的一声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近,打了电话叫医生。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拨开额头因汗水纠结在一起的发丝,殷琪低声问道。
定神缓和了一些,出了一身虚汗黏在身上不舒服,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林曼青摇了摇头,意识慢慢恢复清明,电闪火石之间她回忆起瘫倒前的状况,人瞬间滞住了。
“怎么了?”见林曼青面色刹那一变,殷琪即刻就要起身,“我去叫医生进来帮你看看。”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急切伸出手拉住殷琪,林曼青深吸一口气平缓呼吸。
“好,你慢慢说。”反握住林曼青微凉的手。
“我……我……”心理挣扎良久,最后在对方专注的目光中终于突破了那一道防线,“我可能……可能怀孕了,但我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末音抖颤,林曼青急喘嗓音都有些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睫毛不安地上下颤动,低垂的眉眼带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大概、大概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殷琪激动得拔高了音量,不敢置信的语调,“为什么不说?”
“我不很确定,而且……而且……”当时她正被一堆问题苦恼,现在想来是庸人自扰。
“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放在心里一个多月,完全没想过告诉范西哲?”
“没、没有……”林曼青眨了眨眼睛,踌躇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现在怎么办?”狭长的凤眸微眯,冷凝的眼光像一把利剑直穿而来,难以招架。
“怎么办?”殷琪突然的转变让林曼青心里一跳,呐呐回道:“什么怎么办?”
“如果肚子里的小鬼还在,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殷琪话里的意思是已经不在了吗?林曼青不敢确定,但她从未想过抹杀这个幼小的生命。
“你啊。”林曼青沉默不语,情绪低落,殷琪见状摇头道:“医生说好好注意身体,不然肯定不会像这回这么幸运了。”
有些转换不过来,林曼青紧盯着殷琪,生怕会错了意,“你的意思是它还在?”
“小鬼很顽强,还好好待在你的肚子里,不信的话,摸摸看。”殷琪掀开被单,握住林曼青的手轻轻放在腹部的位置,平躺比其他姿势明显,掌心可以感受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突起。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她上辈子孤家寡人,现在不但拥有陪伴的家人……更有了一个凝聚他们血缘的新生命,幼小却顽强,与她同呼吸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