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二选一

耳边变为机械的“嘟嘟”声时林曼青方才惊觉电话被挂断，登时脑袋一片混乱不知所措。这般周密详尽的计划想必尹重云费心筹划，如果不及时赶到，殷琪会……

不敢想象这可怕的后果，林曼青急忙拔出手机卡剪断抛掉，然后马不停蹄开始往外赶。从住所到公交车站驾车恰好需要二十分钟，尹重云是一分钟都不多留给她，林曼青只来得及交代佣人通知范西哲，匆匆奔进车库选择了离得最近的一辆车，完全无视劝阻直接冲出大门。

林曼青的驾照是几年前取得，间隔太久有些生疏，若不是前阶段范西哲购入几辆新款跑车拉着她一起试车，恐怕她现在连摸方向盘都找不到感觉，更别提高速驾驶，但如今她顾不得这些小细节，猛踩油门，全力冲刺。

林曼青实在想不通，尹重云究竟要做到怎样的地步，或许是骨子里的好胜欲，天之骄子，一路平步青云，想要的不想要的统统唾手可得，从来只有他选择人，轮不到别人拒绝他，更别提有哪一样东西遥不可及，在尹重云眼里，或许她就是那一样暂时得不到的物品，他享受的是独占的乐趣，掠夺的快感，而非“物品”本身。

心惊胆战注意跳动的数字，向来循规蹈矩的林曼青连闯几道红灯，不敢松懈不敢分神。

终于到达公交车站，鲜红的数字正停在五点二十分整，林曼青刹车后迅速从车窗往外看，四下搜寻任何可能的踪影，尹重云让她剪碎手机卡是为防止她与他人联系，甚至报警，同样他也联络不了林曼青，林曼青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迟到，周围川流不息，井然有序，没发现异常。

“嘀——”尖锐的鸣笛猛然将她从混乱的意识中惊醒，林曼青瞥向发出异响的方位，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车正停伫在不远处，她察觉后有一只胳膊晃晃悠悠伸了出来，示意她跟上。

诡计多端。

这并不是最终约定的地方，林曼青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她留给范西哲的信息是这个公交车站，时间就是生命，短短几秒钟足以扭转局势，陷于被动又失去正确方向，胜算大减。

被掐住咽喉，她不得不跟上去。

七拐八拐，出租车领着她不到十分钟，周边的景色已变得全然陌生，林曼青试图分辩地理位置，然一无所获，她虽然在这座城市落脚了多年，熟悉的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的城区。

咸涩的海风迎面而来时，林曼青失去了出租车的踪迹，一望无垠的大海近在眼前，忙碌的巨型船只隔着屏障与她相对，尹重云约她见面的地点竟然是码头，离开这个国家的水上通道。

晚霞如红妆点缀苍茫的天空，夕阳余辉染红了大片碧蓝海水，水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半沉，水波荡漾，美得与这座喧嚣浮躁的城市格格不入，沉静得忘却了所有烦恼不幸与恐惧。

如果不是生死危急关头，林曼青或许会欣赏难得的美景，但现在再举世无双的景色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焦急地打开车门环视四周，寻找尹重云的影子，她不晓得是否过了限定的时间。

她茫然无措之时，一辆不显眼的低调轿车缓缓驶入，平稳停靠在距离不到十米的位置。

“殷琪！”眼尖瞥见熟悉的身影，林曼青大叫一声，若不是不允许，她早已箭步冲上前，副驾驶座上

的殷琪脸明显受过伤，淤青与血污的痕迹清晰可见，此时此刻她紧紧被绑缚住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堵住发不出声响，即便如此，她仍用眼神示意林昔赶紧离开。

晚风吹乱了柔软的黑发，单薄的身影笔直地伫立在残阳中，坚定不移，不后退更不怯懦。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迎风站立，英俊如昔的面容丝毫不见温情，眼眸锐利似箭，笑容展露在夕阳余辉中却犹如深夜不散的阴霾，“时间到，尹墨。”

“我已经按照约定来到这里，请你遵守承诺放了我的朋友。”怒意澎湃，林曼青勉力克制。

“你戴上手铐走过来，以一换一，她自然可以恢复自由，原本我的目标就不是她。”尹重云直接将手铐抛到林曼青面前，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控制器，手指放在发亮的按钮上。

林曼青当然知道尹重云费尽心机做这一切的目的，隔着玻璃车窗望向焦急不堪却无声发声的殷琪，伸长手臂捡起那一副手铐，然后套住自己的手腕收紧。

“你先解除殷琪身上的炸弹，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一次改变主意，我有诚意，所以也请你展现你的诚意。”林曼青做完并未按照要求立即靠近，而是与尹重云讨价还价。

如果她顺利落入尹重云手里，殷琪的安全如何保证，他们到时必定都只能任人鱼肉罢了。况且以如此卑劣的手段逼迫她前来，又怎能要求尹重云言而有信，那未免太过天真，甚至愚蠢。

蹙眉隐忍的神情如经年酿造的酒液散发迷人醇香，心神飘荡的愉悦，尹重云眸色愈发暗沉，难得大发慈悲道：“没问题。”话罢按熄控制的按钮，轻轻晃荡一瓶小小的液体，“过来吧。”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迈出脚步的林曼青感觉肚子一痛。

“唔。”咬住闷哼，她尽量不使身体绷得过紧，捏紧的掌心沁出了汗珠，成败在此一举。

“动作快一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

十几米的距离慢慢缩进，眼看尹重云近在眼前，林曼青突然脚踝一崴，不受控制向前扑倒。

人向着他摔过来，尹重云条件反射上前接住，然而在他看来孱弱不堪一击的林曼青眼中蓦然闪现过坚决的狠厉，撞掉他手里的控制器，铐住握紧成拳的手掌张开，锋利刀尖直直刺来。

徒手架住锋刃才未扎中左胸心脏的位置，掌心鲜血淋漓，皮肉被骤然加重的力道割开。

没成想命捏在他手里的人，竟还敢来袭击他，在林曼青憋足劲使力逼近他胸膛之际，叶重冷笑以自由的另一只手狠狠一推，站立不稳的林曼青摔倒在地。

身体的本能反应，栽向地板的瞬间林曼青选择了不压迫腹部的姿势，手臂和腿部剧烈摩擦粗糙的水泥地拉出了长长的血痕，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若不是咬牙强撑早已当场眩晕昏倒。

“贱-货。”拭去溢满掌心的血液，尹重云面色狂风暴雨来临的暴戾暗沉，阴冷蹦出两个字。

林曼青心里咯噔一声，艰难喘气仰头与他相对，不由惶然惊惧拼命想往后退，无力沉重的身体却移动不得。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上方，志得意满的残酷笑意绽放在冰寒彻骨的嘴角。

“不——”嘶哑的嗓音从压抑得几近窒

息的喉咙挤出，破碎不堪。

“我没想这么快动你。”尹重云歪头挑开领带，语调状似轻松随意道：“看来你等不及了。”

光天化日的码头，林曼青目眦欲裂，眼睁睁见尹重云一步步踱近，皮鞋擦动地面发出可怕的响动，如碾压每一寸肌肤，指甲扣得血迹斑斑，掩盖不住疯狂加速将近炸裂的心跳……

阴影一点点放大，即将被完全吞噬，濒临崩溃的最后一秒，子弹“嗖”迅猛破空而来。

怡然自得的节奏刹那停顿，尹重云停在原地，不到一秒，膝盖骨剧烈的疼痛如巨浪掀起。不等他反应，又一颗子弹迅速又准确地击中柔软的腰腹处，大片鲜红疯狂扩散，顷刻发力。

呆怔的林曼青回首一看，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残阳中如天神一般，她嘴唇抖动叫道：“西哲。”

“小心！”范西哲惊叫传入耳际时，林曼青身形僵硬，锐利刀刃抵在他脖颈上划出细长血丝。

“胆敢轻举妄动，你绝对死在我前面为我陪葬。”尹重云一字一顿，阴森得激起鸡皮疙瘩，他拽起林曼青，强迫她站起挡在前面，“范少爷，你再近一步可她可就没命了。”

“你放开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定然死无葬身之地。”范西哲眉一挑，靠近枪口对准了尹重云。

在尹重云的字典里没有“妥协”这个词，他也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威胁，到手的东西他宁愿砸碎毁坏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不是他对这样东西有多喜爱，而是这件东西是他的所有物。

更何况老谋深算的范西哲与范泽琛两兄弟断绝了他的退路，与其就死不如放手一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知道是不是最终赢家，他做足了准备，绝不会功亏一篑，“范少爷，我奉劝你最好放下枪。”

“我胆敢出现，就是有十成的把握。”尹重云手上一重，颈部伤痕愈深，鲜血顺着颈线滚落，映衬白皙皮肤尤为触目惊心，林曼青死死咬唇不做一声，腹部隐隐的坠痛感夺去了她全部心神，他更不想造成范西哲的压力，为尹重云的天秤加码。范西哲眉宇凝重阴鸷，“说出你的要求。”

“范少爷果然痛快。”尹重云立即指向不远处的地板，“第一个要求，捡起控制器扔给我。”

林曼青怎么可能猜不到尹重云的意图，殷琪还被捆-绑在车里，她大叫道：“西哲不要捡……”

“啊——”尾音转为尖叫，林曼青额角冒出了细汗，尹重云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范西哲恨不得立即上前，迫于压力只能死死压制，“你不要动他，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你按我的要求做，我自然不会动她。”尹重云鞋尖指向控制器的方位，“马上捡起来。”

范西哲一看控制器再一瞥车里五花大绑的人就明白了，眼光一闪收入掌中然后抛了出去。

“第二个要求，用你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接过看也不看一眼的尹重云紧接着道。

如果手枪走火必死无疑，见尹重云又有对挣扎的林曼青动手的迹象，他喝止按照要求做了。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尹重云勒紧林昔，以异常低沉的语调笑道：“选择朋友还是情人？无论如何最少得死一个，你要是不选择的话，两个可都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