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晨

这个晚上，虽然熬了很久，林曼青还是选择留在了范西哲的病房。病症虽然已经不如先前频繁，但在这个重要的阶段她半点都不敢放松。

半夜用手撑着睡着的林曼青被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范西哲惨白的脸。这种时间的治疗已经让他血色尽失，此刻更是脆弱得像是一用力就会破碎。见他的脸上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林曼青就到浴室拧湿了毛巾，但没想到出来的时候，范西哲已经挣扎着下了床。

病痛让修长的身躯更为削瘦，心灵肉体双重的折磨几乎到了极限。无法宣泄的焦躁失了控，如同燎原的火，再也没办法克制。见范西哲踉跄了一下，林曼青急忙上前扶住他，却被推开，今天的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眉间成了深壑，隐忍爆裂的痛楚盈满了眸子，似乎整个身体都在烈火中焚烧。

这个时间其他的人都已经休息了，林曼青也没有办法立刻将他们叫来。看范西哲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急忙上前拉住他，焦躁的范西哲虽然虚弱，力气却徒然变大，被推开的林曼青撞向一边。

听到痛呼的范西哲回过头，眼前一片黑暗，缺乏睡眠和休息让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显憔悴，想伸出手扶她，又害怕自己会将她伤得更深，阵痛疯狂袭击着脑部，范西哲几乎是奔逃地进了浴室，重重甩上了门。随着一声巨响，门紧紧关住了。林曼青站起到浴室门口查看，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拍打着门没有半点回应，不安一点一点积聚，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候，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西哲，西哲！开门！”安静的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声，却没有任何的回响。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应，林曼青急忙叫醒了其他的人，齐心协力之后才把浴室的门撞开。

门撞开之后，林曼青第一个冲了进去，范西哲靠在浴室墙壁上，脸上毫无生气，嘴唇已经干涩得裂开。

“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坚持住，治疗就算告一段落了。”检查之后，这个好消息总算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留下来照顾他，你去休息吧。”林曼青不小心撞到的小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但范西蒙怕范西哲还没醒她就倒下了，让她赶紧去休息，这段时间她比任何人都辛苦。

林曼青摇头：“我还撑得下去，这是最后的阶段，我想陪着他。”

范西哲因为不想伤害到她所以选择独自承受痛苦，但却让她更难受。在得不到回应的时间里，林曼青心里的恐惧就像随时可能将自己炸死的炸弹，每一根神经都处在紧绷的状态。

知道她一旦决定便不会改变，范西蒙也不再多做劝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能告诉我你们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吗？”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走在最后的范西蒙脚步刚到门口，林曼

青终于将自己的请求提了出来。范西蒙脚步顿住，回过头。

“我和西哲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们都看彼此不顺眼，还打了一架。说来也奇怪，在那之后我们反而成了朋友。和他认识之后，我发现他常常一个人默默发呆，当时我一直很好奇，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思念母亲。”

范西蒙倚靠在门边，林曼青只静静听着，清朗的声音在安静之后又响起：“后来他出国，我们就比较少见面了。”

听完之后，林曼青复杂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让她不能顺畅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范西哲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迷状态，医生在治疗的过程中使用了帮助睡眠的药物缓解疼痛。。使用的药剂只是微量，范西哲昏睡的原因更多是因为精神长时间处于疲惫状态。相比于前阶段时刻神经紧绷，这几天所有的人都放松了一些。病房内压抑的氛围也活跃了不少。例行检查的时候，随着检查的深入，主治医生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

“恢复情况并不是很好。”主治医生的表情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似乎是不想加重他们的忧虑，“不过不必过于担心，休养一段时间情况能慢慢改善。”

听完医生完整的话后林曼青才松了一口气，病痛毕竟需要痊愈的时间，焦虑不得。

晚风吹过脸颊，余霞映得黑色的眼眸都变成了橘色，疲惫的神经慢慢清明起来。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压抑，林曼青眼睑下的痕迹不曾消退，烦乱的思绪被冷风吹走，带来短暂的安静，连天际的白云也格外柔和。

又站了一会，林曼青才离开阳台回到病房。可奇怪的是她刚才出去的时候明明关上了门，这时却是半敞开着。虽然有疑惑，但想到其他人可能来看过范西哲，也就没有多想。

夜幕低垂，房间里一片昏暗，打开灯之后林曼青便向着病床走去，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床铺让林曼青心中一震，想到刚才半敞开的门，心里更是一阵剧烈的动荡，这个最后的阶段也是最关键的阶段，一旦……

一想到这里林曼青便不敢开始想下去，她急切地巡视了四周，却一无所获，门外也是一片漆黑。抓住门把就要夺门而出，身后的浴室却传来了开门声。立刻转头，林曼青惊讶地看到站在浴室门口，发丝还滴着水的范西哲。

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林曼青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不敢转开视线。刚才无数种可怕的遐想在脑海中翻滚，这一刻，全部安静了下来。

彼此望进对方的眼里，都是一片幽暗。范西哲慢慢走近，把身体还在颤抖着的林曼青紧紧搂进了怀里。死死揪住他的双臂，用尽力气才能止住惶恐。不安慌乱、误解阻碍，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黑色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深邃平静，再也见不到隐忍的痛楚，她应该高兴，却觉得眼

角泛着酸涩，也许是因为这干燥的空气。

范西哲握住她冰凉的手，悲伤，痛苦，血泪，从来都只有自己能了解体会，如今两人相遇，一起驱逐纠缠的梦魇，一起追逐属于他们的幸福。

林曼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这几天很难熬，现在想来竟带着丝丝的甜蜜，他们无形之中已经扶持着对方一起成长。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靠近，范西哲扣住林曼青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突然的唇齿碰撞让双方都感受到了，似乎肺里的空气也一并被点燃。

范西哲微笑起来，俊美的脸让人有一瞬间的晃神，甚至陷落在那漂亮的眸子里。

再次覆上的唇一如刚才般灼热，让人无从躲避也无法拒绝。

“没有什么会比失去所爱更可怕。”林曼青唇边一抹淡红，用力将自己禁锢进对方的胸怀，再也不留一点缝隙，“只我们要一起面对，没有什么不能克服。”

即使前方的道路有再多的荆棘，只要呼吸还在就不至于绝望。将来即便再无望，放手尚且能够一搏，但是失去所爱，也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段时间林曼青深有体会。

纵是紧闭了眼睛，透明的液体还是一点一点自眼角渗了出来，然后被轻吻着一点一点拭去，接着交融的呼吸燃烧着彼此的胸膛，共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是在明白地告诉他，纵然困境也要一起度过，不再放他独自一人。

持续延烧的吻一路滑下，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起伏的颤抖，紧紧融合在一起，就像天生就该如此。

天际泛亮的时候一室的旖旎终归安谧，两人交颈而眠，安静的睡颜完全就像未被唤醒的蓝色玫瑰。

睡梦中习惯性地想要搂紧身边的人，却发现收拢的手臂一片空荡，猛然惊醒，范西哲这才发现原本躺在身边的人消失不见了。他坐起身，匆忙抓起衣服就下了床。

模糊的视野中，宽大的窗户旁，纯白纱帘掩映下，晨曦的沐光已经悄然洒了进来。站立的身影略显单薄，范西哲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在看日出？”从背后抱住，范西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隐约可以看到泛亮的天际，晨光抚摸着浮云，即将升起的太阳露出了一小块颜色。被温暖的胸怀包围，寒冷消融了踪迹，林曼青淡笑：“很美好的早晨。”

漫长的黑夜过去之后，黎明来临，晨曦刺破黑暗显现它的光芒。这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可以这样一起看日出。”握紧略带凉意的手，下巴磨砂着她的肩膀，范西哲也被日出的美景所吸引，这样充满希望的场景，能够让任何一个人心生向往。交握住的手如同清晨的祷告般圣洁，纯色扬起的窗帘，犹如披上了一层嫁纱。

这样的静谧在两人的拥抱中无声蔓延，爱人在怀抱里，无比美好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