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苏牧风昏过去,林曼青不顾沾染了一手的血污,急忙抱住范西哲,无比惊恐地盯着他身上的伤痕,无论手指还是声音都在极力颤抖,止都止不住,“你坚持一会,我去打急救电话。”慌忙之间,她都忘记了手机已经没有电了。
“没事。”胸前的衬衫浸透血渍,范西哲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手足无措的林曼青几乎想给他一拳,她根本不敢碰对方的伤口,“你不要说话,我去叫医生。”
“莫新在楼下等,我跟他说我十分钟没下来就让他上来,他很快就到了,你不要慌。”
“……”林曼青艰难喘气,眼睛浸泡在水雾中迷蒙不清。
“所以……你果然最爱的是我。”
林曼青凝视着血色渐退的俊美面孔,一颗心被抓扯揉碎了,对方却还在开玩笑,但她说不出话只是不住点头。
范西哲微微一笑,优美的唇一扬,这时风雨交加中摇晃的门又一次被踹开了。
“唔。”全身疼痛无比,鲜血流进眼睛看不清,苏牧风骤然睁开眼醒过来是因为一阵猛烈的剧痛。一只脚踩在他扎着瓷碎片的手,割裂的痛楚潮水般漫来,任他再隐忍也忍不住出声。
旁边都是警察,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止这个人的暴行。
“苏先生醒了?”冷清的男声响起,他见过数次的范西哲的助理莫新拿起了他带来的那把枪,抵在了他额头上,明明那么多警察在旁边勘验现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哒。”扳机扣下,苏牧风额头冒出了冷汗,可是子弹却没有出膛,他还好好活着。
“这一款手枪不好用,苏先生你似乎拿错了。”莫新风淡云轻笑道:“可惜了,为这么一把手枪背上非法持枪罪,故意伤人罪。不过——”一抹笑意犹如盛放的罂粟,“从苏先生办公室搜出来的毒品,恐怕判的刑已经最重了。”
“……!!!”苏牧风挣扎而起,却被莫新一脚踢倒。
他想起来了,卖给他这把手枪的人,执意要选择在公司里交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牧风却像看见了嗜血的恶魔,然后他被两位警察架了起来,双手拷上了手铐。
“李警官,这位嫌疑犯伤害了范先生和林小姐,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管。”莫新以礼貌的好市民姿态说道,似乎方才完全无视这些工作的警员的人不是他。
“西哲怎么样了?”窥见一道阴影落在前方,头低垂几乎埋进双膝间的林曼青受惊一般抬起,脸上是毫无遮掩的惶然,送范西哲上救护车的一路,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刻不安稳。
鲜红的血迹刺伤了她的眼,不敢直视血淋淋的创口,生怕下一刻范西哲的病情更加严重。
漫长幽黑的走廊,浓重刺鼻的消毒水,仿佛梦回伤痛时分。
“放心,他绝对不会有事,我陪你一起等。”肩膀被揽住,殷琪揽住她,闻着熟悉令人安稳的气息,林曼青放松了坚硬到麻痹的身体。
“一定不会有事?”
“我保证。”
得到肯定答复的林曼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倚靠着殷琪闭上了双眼。
她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曼青。”眼皮沉重睁不开,耳边的呼唤缭绕不散,林曼青想忽略,
但潜意识告诉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强打起精神,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清楚旁人的人在说些什么。
“跟着我来。”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她想看清楚周围而不得。
悲恸的啜泣隐约飘过,急救室门前死寂般的安静,压抑到令人不敢大声呼吸。
“这是怎么了?”她感觉自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缺一线便能将前后串联起来。
“我们已经尽力了。”多重回响的魔音,从漆黑的过道走廊到鲜红的急救灯。
浓烈的血腥味,止不住的鲜血,褪色成苍白的脸颊,趋向冰凉的手指……最后汇成一句——“曼青”,酒吧里遇险时撞见的那张张扬年轻的脸,暴雨的夜晚救星一般出现在眼前。
“啊——”林曼青想咆哮想痛哭,喉咙却无法漏出一点声响,剧烈摇晃,痛苦不堪。
“曼青!曼青!”焦急的呼唤又一次回响,林曼青想堵住耳朵,意识却在剧烈的晃动中变得清晰,裂开一线,紧接而来是殷琪担忧的脸,林曼青转向她身后,刺眼的急救灯尚未熄灭。
原来是在做梦吗?
“怎么哭了?”
林曼青一摸,果然整张脸湿漉漉,怎么会?这么多考验磨难坚持过来了,会这么脆弱不堪?结果没出来就提前崩溃了?她随手胡乱一抹站起来,虚浮的双脚使上力气就往前倒去。
“放宽心。”揽住她的殷琪这样说道,与此同时,急救室的灯暗下,医护人员推开了紧闭的禁锢,面带微笑通知她们,“手术很成功,病人脱离了危险。”
林曼青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一个星期后。
窗帘挡住了外面深浓的夜色,灯光明亮的病房内。
一个星期的修养,范西哲脸上已恢复血色,包裹在纱布里的狰狞伤口同时渐渐愈合,因范西哲是公众人物大明星,为防止留下太深的疤痕,专业医生的饮食安排力求清淡。
这一个星期,林曼青负责照顾他的起居饮食,独立的病房配套厨房和健身室,十分便利。于是他今天准备了一些温和的食材,禁不住范西哲一再要求,林曼青万事好商量,但在关乎健康的大原则上绝对不会让步。
不管范西哲一反常态以可怜的语气叫着曼青曼青,她不理会,径自拿了餐具去清洗。
“曼青。”沉溺在自我世界中遐想,冷不防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近,林曼青差点摔了盘子。
“不然我吃你好了。”范西哲左臂收紧锢住窄腰,在白净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啊!”林曼青怕痒缩了缩脖子避开,一手泡沫不能推人,只得喝道:“赶快回床上去。”
“好啊。”这话正中范西哲下怀,舌尖舔舐咬出的印痕,不意外见怀中的人轻颤,“你陪我一起睡,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媒体消息灵通,尽管范西哲居住在私隐性最好的病房,外面依然一整天都有蹲守的记者。
林曼青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拉起衣领挡住半边脸,一路小跑进了与医院仅有一街之隔,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
这时——
“曼青!”炫目的强光晃得人眼晕,等适应过来定睛一看,是刚巧驱车赶来医院的范泽琛。
甩上车门的男人一袭正装
西服,袖口齐整雪白,抬手时正好露出一小截古典式手表。步履优雅,俊逸如一步一步踏在镁光灯中,夜色掩映下,侧脸流泻着寒月银辉,冷峻华美。
林曼青不自觉在原地站定,等范泽琛走到面前。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出来买东西。”
“外面冷,回去吧,以后要是想买东西,可以让护工出来。”
几不可闻应了一声,林曼青跟随着范泽琛往回走。
突然一阵刺眼的闪光灯,伴随“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林曼青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强光,这时一群人倏然蜂拥而至,不断按下快门,频率之快就像谁慢按了一下就少赚了一大笔钱。
“范先生,你的弟弟范西哲现在情况怎么样?”
“范天王暂时隐退到底是真是假?”
“听说范天王是被人袭击,对此你作何解释?”
混乱的推挤中林曼青大略听出了这帮记者的重点,听着越来越尖利的提问,心里仍是相当不舒服。
步步后退,记者们连连紧逼,一个不小心,林曼青的脑袋被摄像机砸了狠狠一下。
被重重围住的人群焦点范泽琛见此脸色一变,眼眸中利芒一闪,“通通给我让开!”
他的音量不高,但听见的人均下意识往后一退,或许是周身散发的慑人气息,或许是语气中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听从,等记者们反应过来,范泽琛已经拉着林曼青进到了车里。
随着一声发动轰响,记者们迫使四下散开,轿车以迅猛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一跃而过时林曼青依稀听见外面嘈杂的议论,不由担忧,“我们就这样离开会不会有事?”
“没事,Medea和莫新会处理。”掌控方向盘的范泽琛波澜不惊,窗外的风景在呼啸的风声中迅速往后退去。
既然范泽琛是这种态度,意味着她不必过于忧虑,实际上,林曼青也不觉得这番错乱会给范西哲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她只是不喜欢流言蜚语。
特别是中伤性质的流言蜚语。
这一方面,他曾深受其害。
“不回去吗?”窗外的景色已不再飞速闪过,然而通通十分陌生,林曼青忍不住问道。
“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林曼青转过头问道:“什么地方?”
范泽琛直视前方,却似乎对林曼青的状态了若指掌,“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你要是累了,可以先靠在座椅上睡一会,等到了我叫醒你。”
想说不用了,正巧打了个哈欠,不好勉强,林曼青便交代了一句“到时叫醒我”,闭上了双眼。也许是前半夜的劳累过度,或许是环境安宁祥和,没过一会她就彻底沉入了梦乡。
然而林曼青醒过来,不是由于范泽琛的叫唤,而是因为抚摸眼皮的柔光和清新舒畅的空气。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美景就让她看呆了,拨开层层浸染的朝霞,一轮新日冉冉上升。
海天相接,碧海与蓝天完全融为了一体,微茫中悦耳的海浪声满带晨曦的绚烂朝气。
迎面而来海洋气息的清风,和煦温暖的金辉一寸一寸镀上寒意的肌肤,如春风融雪。
舒展开身体,仿佛自己同样迎来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