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林曼青发自肺腑赞叹道,风从耳边呼呼而过,湿润的发丝贴在面颊上隐约有一抹凉意,一转头,正与一双漆黑的眼眸对上,鼓起的雪白衬衣消散了拘束感,回归了自由。
不仅是对美景的感叹,也是望见那双眼睛的第一个想法。
“西哲!”
“要不要一起走一走?”伸到面前的手褪去了苍白涩,是独有的修美坚韧。
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在冬末的清晨,悠闲地慢慢晃荡,漫无目的。
有时候,幸福不需要撞到鼻青脸肿去追求,它就悄悄来到了身边。
林曼青想,自己应该是幸福的。
太阳跃离了海面,耀眼的光芒开始落向大地,两人拉长的身影调转了方向,朝着停靠的轿车走去,日出引人入胜,令人流留忘返,不仅因为美丽,更是因为韶华短暂,转瞬即逝。
范西哲一手牵着林曼青,一手紧紧握成拳,掌心里,是林曼青沉睡时身上掉出来的一张说明书,密密麻麻的方形字排满了一整张,但概括起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脑海中回想起那一幕,站在不远处的林曼青神色不自然地握紧了别在身后的手。
澄净的狭长眼眸,沐浴在阳光中,竟有一丝无法驱散的阴霾。
倚靠龟裂斑驳的墙壁,深夜蚀骨寒意游遍四肢,一身囚衣的男人拧紧了双拳,时刻等待着突袭,进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将近一个星期,淤青伤痕遍布全身,更显右脸烙印分外狰狞。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与世隔绝的监牢中,贯彻得十分彻底。
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松懈,果然下一秒,好几道壮硕的黑影朝他扑打过来,毫不留情。
苏牧风如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跃而起,坚硬的拳头猛砸向攻击的人影,实打实的碰撞,危险的气氛浓烈,着肉的击打声不断,外面的狱警却叼着烟不在意继续发牌,完全不介入。
咬紧的牙关溢出了血丝,高强度的警戒让几日不眠不休的身体游离于溃败边缘,稍有不慎,一拳迎面而来,脑袋遭到铁锤般的重击,像扔垃圾一样被甩向墙角,世界天旋地转。
“认命吧小子,你出不去了。”满脸横肉的几个壮汉摩拳擦掌,并排向着男人围拢过去。
“呵。”姿势狼狈的苏牧风黑发盖住了脸,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找死!”伴随着一声大喝,明显是领头人的壮硕男子一马当先,提起一记重拳。
“啊——”发出撕心裂肺惨叫的人并非摔倒在角落里的人,而是被一刀扎穿整个手掌,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领头人,鲜血从伤创处狂涌而出,烫热的液体在利器拔出时四处喷溅。
“做什么,做什么,老实点!”铁门被敲得砰砰响,狱警瞥见一地的血迹没有大惊小怪,只警告让他们安分一点,毕竟没闹出人命,都算不得大事。“再闹让你们关禁闭,给我安静。”
“警官,这个人有刀。”刚才的银光一闪,几个人可都看在眼里,不是傻子。
“啊?!”听见这话狱警明显上了心,打架斗殴和持利器伤人性质完全不同,真在牢里闹出人命,他们多少也会惹上麻烦,啧了一声叫了一帮人带上警棍,凶神恶煞一拥而入。
“警官,就是他,就是他。”报告的人一脸谄媚,幸灾乐祸地指了指瘫在墙根的叶重,可笑意还挂在嘴角未退,他已经被突袭的电击棍粗暴打在腰上,发出一声惨叫昏死在了地上。
“你们这帮垃圾。”狱警骂骂咧咧,一脚踹向苏牧风,“就你整天闹事,东西给我交出来!”
苏牧风闷哼一声,没有回应。
“老子叫你拿出来听不懂?没挨过判决死在牢里的人可不是没有。”
苏牧风依然默不作声。
“操!给老子装死?”狱警眉毛一抖,整张脸抹了炭黑一样凶狠,咬牙切齿道:“兄弟们给我好好招待这把硬骨头,搜出东西来他这条袭警的大罪可跑不了。”末了哈哈大笑。
只护住胸腔等重要部位,苏牧风不抵抗任由拳打脚踢,几个人发泄一通后什么都没发现。
“走!你下次给我小心一点!”不解气又狠狠踢了苏牧风一脚,狱警叫骂着带上人撤退。
“你们这帮人明天一天伙食取消。”伴随着命令式的恐吓,铁门发出巨响又一次关紧了。
“这么邪门。”一个重伤哀号,一个被电击昏死,三人中仅剩一人清醒着,明明打斗中看见了发光的锋利刀锋,那扎透掌心的窟窿就是凭证,为什么搜遍全身一无所获?戒备地远离一声不吭的苏牧风,混混模样的黄发青年蹲得远远的,受雇于人,但要有命才能花钱。
“哼。”不在意紧随的目光,苏牧风吐出血沫冷笑了一声,这些人远远不是对手。背后的幕后主使,等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会狠狠反击,让那个人沦落到比他更加悲惨的境地。
闭上眼假寐,不等放松,铁门再一次推开,苏牧风倏然睁开双眼。
“你!”这一次是一名陌生的狱警,从制服可以辨识出职位更高,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角落里的苏牧风,敛眉不耐烦地说道:“马上跟我出来。”
“……”应该是祖父苏耀城找人帮助他出去,苏牧风了然一笑起了身。
“请戴上眼罩。”长长的走廊上两名高大的男子一左一右按住他,强硬不容置疑。
“你们是什么人?”满是监控探头的地方两人毫不避嫌,苏牧风嗅出了异样的危险气息。
“你不用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确认你是苏牧风就够了。”双手被缚,双脚被拷,苏牧风依然奋起反抗,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宵小之辈,然出乎预料,出现的第三个人从背后打晕了他。
浓郁的药味侵入鼻腔,饶苏牧风清醒之初也无法马上适应,呛咳了好几声。
敏锐环视四周,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古式住所,幽暗的灯光中漂浮着混杂的浓烈中草味。
飘逸的书法字纹在白绢的窗帘上,随风轻扬,苏牧风本想走近观察附近地势辨别方位,仔细一看旋即惊愣不已,落地窗前一个中年妇人倚靠着古木雕琢的雅致轮椅,慵懒以手支额,柔顺漆黑的长发松松绑成一束,几缕发丝被晚风一吹扬落散下,飘在白瓷般的脸颊旁。
“苏先生,是吗?”女人有一双狭长的凤眸,眉宇之间见风雅,隐约几分熟悉。
苏牧风虽然有过呆怔,但很快收拾了表情,几乎没有显露人前,毫不犹豫直视投来的视线,目光冷然,“不知赵溪女士请我过来所为何
事?”
“不错。”赵溪拍了一掌笑道:“苏先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这幅样子是你儿子造就的。”
他厌恶超脱掌控,更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严格说起来,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感谢你。”赵溪肩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寒风簌簌而过,她安坐如山,收到苏牧风怀疑的眼光,她唇边晕开淡淡的一抹笑意,“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那个挂名的儿子。”
苏牧风恍然明白过来,能大大方方将他从监狱弄出来的人,手段自然不一般。
“我可以帮你得到林曼青。”
苏牧风内心深处此时此刻依然涌动一股冲动,抓挠着,蠢蠢欲动,逐渐变为无法抑制的狂热兴奋,但他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看来苏先生是感兴趣了。”
“你打算怎么做?”苏牧风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哦?”赵溪掺杂了恶意笑道:“即使林曼青已经跟范西哲结婚了。”
“这些问题不需要你操心。”苏牧风状似轻松谈论,裹挟其中的威胁不加掩饰,“我想要林曼青,你想要范家的产业,仅此而已。”
“排骨、鸡翅、冬笋、墨鱼……”拿出特地准备的笔记,林昔一一对照推车里的物品。
今天是范西哲正式出院的日子,林曼青准备晚餐,两人约好在家里庆祝。
“咦?”翻动叠成一堆的各类瓜果蔬菜,林曼青左右摸索,“奇怪,我明明买了甜面酱。”
甜面酱是炸酱排骨的必备材料,她记得路过货架时放了一包进去,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不管了,再买一包,反正以后总会用得到。”仔细搜寻一无所获,林曼青只得返回,重新拿了一包放进手推车,然后她又买了白醋、食盐等七七八八的配料。
“嘀嘀嘀……”正将买回来的排骨倒入水中清洗,不巧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林曼青赶忙随便擦拭干净,接了起来,又怕鸡翅焖太久味道不好,两步三步跑回厨房,夹在耳下。
“喂,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陌生的号码,应该不是找她的。
“是林小姐吗?这边有您的快递,请问您是需要自己过来拿还是物业先替您代收?”
“快递?”林曼青奇怪道:“我没有买东西。”就算买了,也不可能直接填写这边的地址。
“如果您现在不方面,我们可以代收,等您有空再过来拿。”
对方态度谦和礼貌,考虑周全,林曼青满腹疑虑也不好倾吐,只应道:“那好,麻烦你了。”
放下电话,林曼青继续捣鼓晚餐,洗净的冬笋放置在案板上,剥去外壳的笋质幼嫩,泛着荧光,他从底部横切一刀夹住刀片,翻开之后用小刀挖空了竹节,然后将搅拌了料酒、精盐、葱白等各式配料的鸡脯肉、虾米、香菇和蟹黄搅拌成馅分别酿入笋心,最后以蛋清淀粉调成的蛋粉糊封口,弄进蒸笼时几乎可以想象到这道四珍酿笋尖出炉时鲜美诱人的芳香。
这几道菜工序都偏于复杂麻烦,如果只有林曼青独自一个人,她基本上不会去选择和考虑,某种程度来讲,拥有家人也是提高生活品质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且是必不可少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