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平息的暴雨让明亮的大厅挥不去阴冷的气息,范西哲还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就见到了站在大厅中央的人,一身格格不入的黑衣,见到他之后抬起头展露了一双眸子。
“范先生。”朝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行礼,黑衣人之后才将信递到他面前。
扫了一眼递过来的信封,却没有伸出手去接。黑衣人的眸子闪动了几下,并没有因为男人的不悦而退缩,捧着信的手依然向前,“请范先生收下信。”
冷笑一声,范西哲手向前一挥,立刻将信封打落在地。黑色的信封掉落在地后,他向前一步,直接扣住黑衣人的脖子,渐渐用力,眼神冷冽。
呼吸越来越困难,黑衣人却没有因此惊惶,只是平静地看着明显在发泄怒气的人。等到男人松开手,他才按住自己的胸口喘气。
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信封,范西哲语调不带一点温度:“东西送到了就滚。”
恢复了平稳呼吸的黑衣人见着他冷峻却尤为动人的侧脸,悄然绽开一抹笑。直到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手指才传来尖锐的刺痛,范西哲低下头一看,一个黑点赫然出现在指尖。
跳跃的火焰渐渐吞噬了黑色的信封,灼红的光映着范西哲若有所思的脸,慢慢地上面的金色印章变成灰烬,火光也熄灭了。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过,只是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似乎驱逐了所有的杂音,前所未有的宁静。暴风雨之后,将是血腥的洗礼。
曾经经常睁着眼,听着雨点滴滴答答打在地上,一点一点消磨时间,日夜颠倒。他知道,在暗处,一定有一双眼睛看着他,嘲讽、轻蔑,甚至是鄙夷。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任何一个不适宜的行为都可能遭致厄运。对付阴谋的最好办法,就是麻痹欺骗敌人。
曾经有一次他因为赵溪被抓紧看守所。他现在依然记忆深刻。
饭菜从门下的地方送了进来,白色的粥汁摇晃着溅到了地板上,一股酸味就弥漫开来。范西哲皱起眉,伸出脚把碗踢出去,碍眼的东西从面前消失,同时也意味着一天的伙食报销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一直未进食的肚子绞痛着,反而让他感到轻松。
空气里都是散开的酸臭味,范西哲瞥了一眼,却发现还有一个馒头滚到了脚边。馒头又黑又硬,不用吃就知道一定馊掉了。他厌恶地想把馒头踢远,但没想到踢出去之后撞到墙壁又弹回了脚边。就算馒头再硬也不大可能发生这种事,范西哲拿起来一看,才发现裂开一道口子的馒头内有乾坤。
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人通过门上的小洞查看范西哲的情况。
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刚要沉入梦乡,铁门被打开的声响就传来。范西哲一睁眼,就有人将他双手扭到背后,拖着出了牢房。进到牢房的不止一个人,如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范西哲就真的是白痴了。
强行扭转的手几乎脱臼,范西哲刚想开口,后面的人就用力推了他一把,踉跄着差点摔
倒。两旁的人架住他的手臂,像是拖麻袋一样,快速地把他带了出去。
并不适应光亮,范西哲条件反射想转开眼睛,却被用力按住。下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立刻一片淤青,本就绞痛着的肚子也受到撞击,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就知道不会好过。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范西哲不禁开始佩服自己。
“范西哲。”冰冷的声线是机械一般的语调:“这里的规矩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也就不用多说了。你和其他的犯人完全不一样。你知道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可以享受到这个级别的待遇。”
平静的叙述下,隐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含义。
冰水从头部浇下,范西哲连眼睛都快睁不开,冰渣划过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忍受不住收缩。眩晕的感觉完全被驱逐干净,意识清醒得可怕。
紧闭的铁门轰然被大力打开,所有人向门口望去,立刻都愣住了,连正在实刑的人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范大少。”惊讶之余,监狱长立刻俯下身行礼。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混合着监狱里常年弥漫的酸臭,令人作呕。
范泽琛凌厉的眉蹙起,深色的瞳眸在见到牢房里的状况后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法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明文规定禁止这种野蛮行为,在监狱长明目张胆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严厉的语气让执掌了十几年监狱的男人也不由心惊,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一时竟没有抬起来。他深切感受到了那勃发到近乎失控的怒气。
“他是我范家的人。”
牢房之中一瞬间安静异常,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范西哲越过重重人群,捕捉到了那望向他的眼光,从小就护着他的兄长。
他一直没有对赵溪动手,就是因为范泽琛,但是赵溪竟然把林曼青也牵扯进来……
盯着沉默的范西哲,莫新继续说道:“你要注意了,赵溪目前行踪诡异。”
“你要是肯把精力放到应该注意的人身上,现在问题也会少很多。”范西哲冷冷反驳。
“我一直在做事啊。”莫新不由得喊冤,回答道:“而且范先生时时刻刻想着争斗人生多无趣,再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将手上的资料递了过去。
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报告,范西哲仔细翻阅着,最后皱起了眉:“你确定这个报告没有问题?”
“这可是权威专家得出的结论,能有什么问题?”见他表情凝重,莫新不禁开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范西哲凝视着报告上的文字,沉默了许久。那种药物,终究是不会这么容易到手。
因为证据不足,加上有人庇护,短暂的牢狱之灾后的苏牧风已经终于重见光明。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资料需要整合一下。”当其他的人都离开之后,范西哲抬头,发现Medea还没离开,“你也去休息吧。”
Medea拿着整合的资
料走到他身边,“感觉又回到了以前我们一起工作的情景。”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范西哲笑道:“你可不像是会这么容易感怀的人。”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Medea的眼睛如同秋水的剪瞳,“我想知道关于那件事你的答案,我想这段时间你应该可以考虑清楚了吧。”
从窗台可以看见两人攀谈的景象,夜晚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带着一种光晕。
“进来吧。”虽然依旧俯首于桌面上的资料,但是范西哲早就感觉到她一直站在门口。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外面?”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向他靠近,范西哲放下手中的文件,看见的就是那张熟悉的脸,他曾经的钢琴老师也是初恋情人。
“从我们走进这里不久,你就在外面了,我一直都知道。Medea本来离开之后我以为你就会进来了,没想到你一直等到了现在。”
“你有话想对我说。”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而是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女人的声音浅淡:“关于那天的事。”
“该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范西哲起身,金色的眼眸里映出橘色的灯光,俊美的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绮色,“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有意接近你的。”虽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实,但是还是想了解他真正的想法。
“你是指我们第一次的见面还是后来的接触?”范西哲慢慢靠近,“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相信你的。”
“一开始?”女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讥讽:“难道我的吸引力如此低下,现在你已经没有兴趣了?”
“毕竟你更多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兴趣而是利益。”范西哲望进她的眼里。
女人对着他的眼,想看清那深眸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既然如此,那么你又为什么故意让我发现……”
“发现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条项链……”
“事实总是最残忍的,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真相,让我们都对彼此保留最后的一点点美好回忆不是很好吗?”范西哲低下头,“那是赵溪给我的所谓礼物,我都不知道自己丢在哪里了。”
“所以你现在选择了林曼青?”虽然早已知晓自己在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占据着什么地位,但是那些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隐隐刺痛,不是早就已经麻木了吗?
“我想这些就与你无关了。”范西哲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早已经签好了的支票,“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的话。”
看到那递到面前的支票女人几乎想大笑起来,她伸出手接住,却在下一秒把它撕成了碎片洒向空中。
望着离去的身影,范西哲目光沉静,然后继续坐下翻阅桌面上的文件,而窗台之外站立的女子,目睹了两人的分离之后,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