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切似乎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林苏牧风整个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记忆雪花片般纷纷飘来,扰得他没办法静下心来仔细琢磨。
为他人做嫁衣,他已经跌倒过一次,绝不想在同一个错误上失败两次。
李城瑾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说实话苏牧风担忧的同时心里隐隐还有些许期待,人们敬畏神话,内心深处又无可抑制渴望看见神话被无情打碎。或许还源于自私的心理,苏牧风认为李城瑾这样的大混子应该死于战场而不是被病菌折磨致死,这是苏耀城告诉他的,对方命不久矣,他曾经一次偶然撞见胃癌晚期瘦骨嶙峋的李城瑾,那一刻他的确感受到了英雄末路的凄凉。
无论是平淡无奇的一晚抑或是惊心动魄的一晚,最终都在破晓的第一缕曙光走向终结。
五六个混混关在一间狭窄的牢房,不管是谁都没有睡饱,不足眠的情况下一般人的火气都会蹭蹭蹭往上窜,所以一起床简单的几下推搡,双方就开始了谩骂,随之演变为斗殴。
苏牧风心情不好,东城会几个故意挑衅嘴又脏,许久没活动筋骨的他给了首当其冲的人一个勾拳,当场把人打趴下,后面的人不干了一哄而上,兴洪帮的人不甘人后加入战局,大清晨哄闹吵醒了附近的几个牢房,憋了一个晚上集体爆发,演变成大规模的冲突,热闹得很。
“干什么,干什么,造反了?”看守的人员砸了砸铁门,“一个两个都皮痒痒了是不是!”
揍红眼的混混们哪会理会,打得难分难解鼻血横飞,没闹出人命看守也不想管,作势喊叫了几声便打了打哈欠回去继续瞌睡,反正等这群人渣没力气再一人给上一电棍足够了。他坐回原位正准备趴下,大门突然被推开,张口想开骂见到人立刻挺直了腰背起立,“局长!”
前来的王大局长王崇倒不在意牢房里的暴乱,淡淡道:“等他们打完了叫姓苏的出来。”
昨晚局长亲自提审的人,看守自然上了心,没一会功夫就把人满身大汗的人领了出来。
苏牧风不想小打小闹钓来了大鱼,王崇却只瞄了他一眼,“你洗清了嫌疑,现在可以走了。”
王大局长说完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多言,于是嫌疑犯的苏牧风光明正大被释放了,手续一切从简,解开手铐脚链,大笔一挥留下签名潇潇洒洒从大张旗鼓抓捕他的看守所离开。
超乎寻常的顺利。
当然跨出大门他就明白了,因为他看见了停靠的那辆车和里面的殷琪和……林曼青。
苏牧风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在看守所门口成为关注的焦点,这种荣誉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想拥有。
“事情解决了,我们两清了。”他一上车就听见殷琪冷冷说道。
唐老板流连温柔乡到日上三竿,前来相会的林曼青和殷琪不得不像根竹竿似的杵到了晌午时分。有求于人低人一等,基本的觉悟唐欢贯彻通透,看看嬉戏的金鱼逗逗鸟,自娱自乐不算无聊。
摆架子也得照顾客人几分薄面,用过了午饭精神抖擞的唐一帧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微带薄怒训斥了手底下人,“我屡次告诫过你们贵客盈门不得怠慢,怎么到现在才来通知我?”
几位接待的
人做做样子赔礼道歉找借口,无非是过过场,林曼青和殷琪不计较这事就算掀过去。
偏偏今天殷琪不想演这场戏。
唐一帧独挑大梁奈何另两位主角不接腔,最后只得草草训斥顺便罚工资了事,唐欢颇为趣味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几位佣人畏畏缩缩想为自己辩护开腔,最后沈大助理一抬手立即全部安静。沈杰果真与唐一帧连体婴,亦步亦趋,想来这沈大助理一句话抵得过无数枕边风。
“两位请坐。”
沈杰万能管家,连座位都替他安排好,不远不近,恰好在伤不到唐一帧的势力范围内。
两位落座的同时,环视一圈周围,俗话说得好,有钱人最怕死,这唐一帧是她们认识的人里个顶个的怕死,保镖、狙击手、层层防护密不透风,从另一角度来说,唐一帧是真有钱。
钱永远不嫌多,有钱人永远想要更多的钱。
唐一帧倚靠着舒适的沙发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拨了拨,“两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殷琪故意买了个关子,“我是过来向唐老板告密的。”
“哦?”唐一帧来了点兴致,难为不是来兴师问罪,笑吟吟道:“有趣,说来听听无妨。”
“我有几位朋友说想拍摄一部关于毒品的影片,说在本市的一些场子里发现了‘美金’。”殷琪故作神秘道,此美金非彼美金,在行内纯度在99%以上的毒-品被称为美金,唐一帧明面上没表现出向苏牧风抛橄榄枝的蛛丝马迹,实际上两人早已暗度陈仓,这一点殷琪若不是提前知晓,根本不会挖掘出来,于是她继续道:“奇怪的是,拿了货的小弟检查后发现有人以次充好,只有一小部分高纯度,他揭发出来不仅挨了顿打还险些被填了海,逐出帮派,遂引起了一连串事件。”
听第一句话时唐一帧意兴阑珊,到第二句时表情变化仍然非常细微,到底是人精,不过专注于捕捉他异常神色的殷琪没有放过,人再怎么擅长伪装,第一反应总有一两秒钟的漏洞,所以殷琪微微一笑接着往下说道:“新城区市场还未完全开拓,希望我这一点点消息能够给唐老板未来制定营销策略提供一些帮助。”诚心诚意的建议,绝对童叟无欺。
“这么说来殷小姐似乎有一些想法。”唐一帧慢悠悠拨开茶叶,轻啜了一口清香茶水,掠过唐欢的脸庞后开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上次见面不说为什么现在特地跑过来提醒?唐一帧随口再问了一句,“昨晚的事情?”
殷琪毫不避讳,坦然道:“唐老板说笑了,我也只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
唐一帧玩笑的意味更浓,调笑道:“恭喜二位洗清嫌疑了,恭喜。”
“老实说能洗清嫌疑多多少少也有唐老板的功劳,今天在这里谢谢您了。”
殷琪混圈多年早就锻炼出了说瞎话不眨眼不脸红的技能,谎话一箩筐同样娓娓道来。
唐一帧了解的内情比她多不奇怪,眼下唐一帧看来并没有想告诉他更多相关信息的意思,多说亦是浪费时间,于是唐欢立刻提出了要求道:“唐老板,不耽搁你宝贵的时间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唐一帧缓缓放下青瓷的茶杯
,香气袅袅心情似乎相当愉悦的样子,“慢走。”
“好。”
客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视野里直至变为小黑点不见,唐一帧笑意不减一双眸子却积淀阴沉不见底的寒光,“沈杰,你去查一查情况是否属实,属实的话,尽快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他与苏牧风的合作先于苏耀城之前,他绝不允许新城区除了他之外有任何其他供应商。
绝对不允许!
苏牧风不是一只安安分分的家猫,他一直警惕,对方是随时可能壮大吞掉他的草原雄狮。
即使是殷琪故布疑阵挑唆,他也必须彻查清楚,精细入微,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是他一直覆灭不倒的原则,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放过一个叛徒即便错杀几个忠臣。
从唐一帧住所离开,殷琪开始着眼于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一出门,殷琪边走边从口袋摸出烟,到达阳台才“啪”一声点上,夹着轻轻吸了一口。
“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海莉背靠栏杆晃荡着大胆配色的超短裙下白花花的两条腿,涂抹艳红的手指突然伸出夺过冒火星的香烟,吸了一口妩媚地吐出烟圈,“人不是没死没残?”末了直接把烟塞回殷琪嘴里,顶着车祸现场一般的妆容不在意道。
范西哲直视热辣辣的太阳,猛吸了好几口才长长地舒出白烟,“对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
“影响?”海莉血盆口张开笑道:“没影响。”
范西哲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倒也不意外,如果是别人这种程度已经够了,但范西哲不一样。
“我说,这个问题我可不敢跟你打包票。”海莉诱惑地勾住他的脖子凑近暧昧地吹了口气,“我不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华佗,文艺范的少爷混什么黑道,还是当明星骗小姑娘去吧。”
香烟燃烧了一段烫热的灰扑打在夹住的两指上,范西哲抖了抖,“毒品有头绪吗?”
“估计是市面上没有的新型猛药,不然每人来上一发,东城会老大就大家轮流当了。”海莉柔软无骨地吊在范西哲身上,“不管什么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七早八早把老娘从床上挖起来,美容觉的损失算在医药费里了。”打了个哈欠,海莉懒洋洋收回手臂,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扭了扭弱柳扶风的细腰,“和上次的一起月末结算。”
一边伸懒腰一边往里走,拐到一半海莉回首抛了个媚眼,“不要让苏樱知道我们认识。”
范西哲挥了挥手,“知道了。”
不置可否的海莉飞了个香吻,扭着水蛇腰闪回了阴凉的房间。
轻者截肢残废重者命丧黄泉,见多道上血腥的海莉轻轻松松毫无负担。
你是穷人,世界上有比你更穷的人。
然而换个角度而言,比你有钱的人更多得多得多。
范西哲默默摊开自己的右手,烈日照射下光滑的手背泛着蜜色的光,以前的他上面曾经为范泽琛留过一道疤,同样是一刀扎穿,伤痕痊愈之后留下了后遗症,手掌总是无意识颤抖。
一刀换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