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鹿又轻叫了一声,似乎在客气。接着又听那女子道:“你不必客气,四妹的事全靠你代劳,这十几年的辛酸苦楚我们都是清楚的。虽说以前四妹曾经有恩于你,但是你这十几年的苦功也足以报答她了,以后的事是我们姊妹求你帮忙,你不帮是常理,帮忙是恩惠。帮不帮,我们都会感激你,将来有什么难事,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那边的鹿又是一阵轻叫,似乎还夹杂着低泣呜咽之声。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接着道:“听说前几天他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幸好没出什么差错。你处理的很好,只是不要太明显了。这孩子的脾气很是倔强,让他知道了真相,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以后多在暗中留心,明处不要有什么变化,一切按照平常的样子做就可以。好在善兽谷很是僻静,平时少有外敌,此害一除,便无余虑,省得四妹老是无端的担惊受怕。”
那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伸手递出道:“这是四妹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唉,四妹她”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一旦四妹有了出头之日,她一定会赶来亲自谢你,现在现在”她连说了两个现在,没有说下去。
接下来是一阵寂静,微闻有瑟瑟的声音,好像是眼泪掉到草叶上的声音。
那女子打开手里的小布包,里面好像有些红色的小球球,子都在树洞里都闻到了一股沁心的清香。只是并不见那只鹿来吃。
那女子道:“鹿姐如果客气,就显得生分了。你老是这样,会让四妹感到不安的。这几粒回春丹即使对你没多大用处,对谷里的大小兄弟姐妹却还是有些灵验的。”说完又把回春丹包好,向前走去。
又是一阵簌簌的踏草声。
子都看不到她们,心想这个女子的妹妹有什么事拜托这只鹿帮忙,她自己不方便来,让自己的姐姐代替自己来感谢这只鹿。听她们说的话,好像是跟一个人有关系,这个人脾气很不好,既要帮他,还不能让他知道。心里对这个人有些不满,自己要靠别人帮忙,还耍什么脾气,要让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找他谈谈,让他改改这个倔脾气。
又听那女子道:“鹿姐,我的时间有限,得回去啦。近来我连着来了几次,已经引起别人的怀疑。今后恐怕不能经常来,凡事鹿姐自作主张,我们姐妹是信得过的。有什么事你就点上那只信香,我们姐妹立刻就会知道。”
那边传来簌簌的声音,女子急道:“鹿姐,你再这样客气,可要折煞小妹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主仆关系,现在更是情同姐妹,彼此还是姐妹相待才是。好了,我的赶紧走了。鹿姐保重。”
一阵微风掠过,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草声簌簌,一只鹿从那边走过来。当子都看到那只鹿时,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这个被那女子称为姐姐的鹿正是他的鹿姨。
怨不得刚才觉得声音那么熟。只是那女子一直称她鹿姐,自己便往小鹿上去想,现在想来,那女子称为鹿姐的,自己当然该叫鹿姨啦。
只见鹿姨嘴里衔着那个小布包,仰首向天上望着,不知在看什么,眼角似乎还有泪光闪烁。看了一会儿,把头低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便迈步走开了。
子都用小木片把小孔重新堵上,靠着树壁坐在树洞里。刚才的事有太多的地方让他想不明白。
鹿姨已经贵为鹿王,统帅着整个山谷里的动物,那个女子不知什么来头,鹿姨竟然要向她行大礼。听她的意思,好像以前她的那个四妹曾经救过鹿姨,所以鹿姨便以奴仆的身份自居,对方不同意,坚持以姐妹身份相见。
想起鹿姨驮自己来的时候,一路上翻山越岭地飞奔,遇到沟坎石头什么的根本不作停留,直接一跃而过,她的本领一定很大,谷中那么多大象犀牛都还听她的话。那个女子的四妹能够救鹿姨,想来本领更大。适才那女子不知怎么一闪就到了树下,这份本领就相当了得。
接着他又想到了小黄,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见到鹿姨竟然吓成那副模样,真是可怜。自己见了鹿姨要给它好好求求情。那只白猿很是讨厌,自己做什么事它都找别扭,这儿不能上,那儿不能去,好像我是几岁的小孩子,处处要让它看着。比较起来,还是小黄合自己的口味,却不知道这家伙犯了什么错。
话又说回来,让它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不然他那样毛头愣脑的迟早会出事。自己为它求情可以,可不能让它知道,不然它就会觉得有了仗势,不定会做出什么大错哩。就像刚才那个女子说的那样,一切按照平常的样子做就可以。
主意打定,听外边没有动静,子都便从树洞里爬出来,把树皮盖好,从树上下来,走回鹿王洞。
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没见到鹿姨,也没有再见到小黄,问白猿还是就知道摇头。子都无奈,只得等见了鹿姨再说。
这几天最让他心烦的就是大白猿,比以前更是变本加厉,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不管走到哪里,后面总有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跟着,子都觉得无聊的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这让他更加想念小黄。他想办法暗做手脚狠狠教训了白猿两次,让它有苦说不出来,自己假装不知道,还过去安慰它。它这才知道厉害,不敢再跟的那么紧了。
这天子都在那条小溪里玩了会水,躺在石头上晒太阳,见树上的叶子渐渐变黄,不时有叶子翻转着飘落下来,飘到水里,被水流带走了。他看着小溪的水流得很急,不知道一直这么急匆匆地流,最终会流到什么地方。又不知道这些水是从什么地方留过来的,这么老是流也流不完。
他从石头上站起来,手搭凉棚向水流来的方向望去,只没多远便被石头荒草挡住了。
他忽然想到要找一找这条小溪的源头,看看它的上游是什么样子,好在顺着溪水走,也不怕迷路。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白猿,想来是看见自己在石上晒太阳,以为没事就走开了。
子都迅速穿好衣服,把梭囊在胸口放好,然后沿着溪水边,向着上游走去。
走了一段,前面的树变得稀少,溪边的花草却更加茂盛。已经到了仲秋,这里的花还是开得很艳,红黄蓝绿,什么颜色都有,大都叫不上名字。不时有蝴蝶在花草丛中出没。这谷中有一种大蝴蝶,翅膀跟小扇子一样,比普通的鸟还大。
子都在花丛中捉住蝴蝶,走一段又把它放掉,这么一边走一边捉放蝴蝶,倒也不寂寞。
已经走了四五里远,再往前走地势渐高,山石也多起来,溪水在石缝里流下,时隐时现,时分时合,跳珠溅玉,响声叮咚。
不知道是地势高还是别的原因,这里的草仍然茂盛,可是这里的花朵全都枯萎,没有一点光泽。草丛中那些大大小小的花朵,从花心都最外边的花瓣,一律干枯,花瓣的边缘还变成了深褐色。只是枝头上还有一些没有开的花苞,看上去仍然饱满充实,叶子也都润泽光亮,不像早衰的样子。
子都摘下一朵大月季花,放在鼻端闻了一下,已经没有一点香气,便遗憾地把它扔进溪水里。
再往前走,已经到了山谷的边缘,地势越来越陡,看来离小溪的源头不远了,子都打点精神,脚下用力,加快了速度。转过一片岩石,一股馨香扑鼻而来,只见一个被山石环绕的空地上,开放了无数的花朵,在阳光里迎风摇曳,煞是美观。
子都走进花丛,见其中大多数是玫瑰,还有一些月季。这些花刚开放没多久,很多花瓣还没有完全展开,颜色鲜艳欲滴,花香芬芳,沁人心脾。
子都站在万千花朵之中,目迷五色,不觉有些心醉神迷,来往徘徊,看看这朵又捧起那朵,一时不忍离去。
正在留恋陶醉之际,耳中忽听的一阵嗡嗡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虽不甚大,但是却很有震撼力。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从南边不远处的悬崖边转出一片乌云,嗡嗡响着向这边飞来。到了近处,嗡嗡声更大,而且入耳烦心,甚是难听。花丛中飞起几只鸟雀,惊叫着像逃命一样仓惶飞走。
子都正在疑惑,见那片乌云到了自己头顶,忽然飞坠下来,直向自己扑过来。这时他才看清,原来那片乌云并不是云彩,而是一群像知了一样大小的黑色蚂蜂,这要让它们扎到了还不要了命?
子都原以为这朵乌云会从头上飘过,没想到竟是朝着自己来的。这一下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再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赶紧双手抱住脑袋,往地下一趴,跐溜,钻进草丛里。
耳听得头顶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中间夹杂着吱吱喳喳的乱响。子都不知那些大蚂蜂在干什么,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把额头顶着地,动也不敢动,恨不得钻进土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