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天一斩

黎清和公冶良想要请师父终止比赛，没想到他们看到的是一张极其难看的脸。只见怒鹏脸色铁青，面部肌肉不断抖动，两眼盯着子都和裴韫，目光闪烁不定。

两个人看了后，心里忐忑不安，一方面都在担忧场上的二人这样斗下去肯定都会受重伤，另一方面不知为何师父的脸色那样难看。即使两个人脾气死犟，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可是师父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啊。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黎清心里隐约觉得可能与子都刚才施展的武功有关。不知这孩子从哪里学了这种怪异的剑法，竟像是专门用来克制扶摇剑的。一开始黎清也以为是偶然巧合，误打误撞破了扶摇剑，可是后来子都连续破解了扶摇剑，明显不是巧合，尤其是刚才这段时间，裴韫不用扶摇剑时，力战上风，一用扶摇剑，马上陷入被动，以致于不敢再用扶摇剑。这些都说明，子都所学剑法正是专门针对扶摇剑的，而且破解的非常完美彻底。那么这个平时顾言寡语的小孩子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古怪剑法？为什么要混入扶摇台？

场上的拼斗这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子都因为不能移动，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处境。裴韫每出一剑，都会逼得他退出一步，在身前出剑，则向后退步，在身后出剑，则向前跨步。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能让子都的身体颤抖不已。他的右脚肯定已经断裂了。

而裴韫还在绕着子都，左一剑右一剑，前一剑后一剑，不停地进攻。他即不给子都喘息的机会，也不施展全力，给予最后一击。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跟子都拖，让子都自己弃剑认输，不然，就是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中一点点加重伤势，直到最后力竭而倒。

子都会认输吗？黎清暗暗摇头，他虽然跟子都接触不多，但是对他那种古怪倔强的脾气印象极其深刻。

他宁死也不会认输。

黎清越想越害怕，忍不住要站起来喝止两人。可是师父旁边坐着，尽管脸色铁青，但一直稳坐不动，没有丝毫示意。他已经在前面说过，这不是比武，而是实战，对子都对待高显崔明仪的做法大家赞赏。可是眼前这两个孩子的拼斗已经远超出实战的范畴，简直就是在以性命相争。

黎清偷眼看看公冶良，公冶良跟师父一样端坐在椅子上面，面色木然，看不出他心里现在的感受。二师弟一向城府极深，要想让他去劝师父肯定是不行的。现在是自己这组的人陷入被动，自己站起来阻止，似乎有些护短的嫌疑。黎清坐在椅子上，简直如坐针毡，但还是得强自忍耐，始终没言没动，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拼争。

子都现在几乎只能用左脚跳跃着移动，那只右脚一直不敢着地，但他咬牙继续坚持。

如果不是那件佩巾缠着脚踝，恐怕他的脚刚才已经被裴韫的剑给斩断了。裴韫突然之间改变剑法，长剑直奔子都的两脚。这一下大出子都意料，长剑已经发出，抽不回来，要躲也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左脚，只得拼着伤掉残废的右脚，猛向长剑踢过去。

这一招过于行险，但也只能如此。结果他保住了左脚，而右脚与剑尖一撞之下，彻底废掉。

现在子都只剩下一条腿了，裴韫为人十分奸诈，并不急于将他打倒，而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调动子都，以便加重他的伤势。裴韫在面向师父时面色凝重，似乎斗得颇为吃力，而在背对师父时，不时闪现着得意的笑容，以此来激怒子都，使他不会提前弃剑认输。

子都果然明知他的用意，但还是会上当，虽然狼狈到了极点，但还是咬着牙支撑，一声不吭。

上午裴韫在小山坡上对他说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边：“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如果到最后我们俩争夺第一，我会尽可能跟你多周旋一段时间，事后极力向师父推荐。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怎么样？”

“不然，我会把你跟那女子的事全盘托出。我早就发现了你们俩的事，那女子肯定是本派的仇人，我见过她对着扶摇台咬牙切齿，恶语诅咒。我不会明白举报你们俩的奸情，只要暗示出你们俩经常见面的地方，师父肯定能够抓住那女子，到时候你在扶摇台做内奸的事自然也就会暴露出来。”

“我看扶摇台上的人，自黎清以下，全都是笨蛋，不足与共谋大业。只有你身怀绝技，意志顽强，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很合我的口味。但是你现在羽翼未丰，如果被师父发现了那点秘密，以师父的脾气，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会彻底毁了你的一生。为了一个女子，值得吗？”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为那个女子毁了自己，我也没有办法。咱们俩本来可以兄弟同心，共同闯出一片天地，没想到现在只有到场上见雌雄了。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跟你做朋友，所以现在不会说出你的秘密，不过那也要看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的朋友。”

“我不会专门攻击你的那只伤脚，但是我不能不出招站着挨打，说吧，如果我攻击了别的地方，波及到了你的右脚，那可不是我故意的。师父让我们真打实战，我会使出全力跟你周旋的。”

子都的心里燃烧着怒火，他宁死也不愿向裴韫这样的阴险小人低头。他知道现在自己有败无胜，但是他还是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够生死一搏的机会。

如果上天给他这个机会，那么接下来不只是胜负分晓，而是生死立判。

脚踝里的疼痛渐渐上移，一直疼到大腿根部，接着慢慢往上爬，到了后背。这时后背泛起了另一种感觉，一股凉阴阴的气息从后腰冒出来，由淡而浓，由弱而强，先是向下阻住了疼痛的上移，接着慢慢弥漫开来，充满了他的全身，刺激着他的神经，紧紧抓住了他的灵魂。

这是斧兄给他的信号。

他的头脑发晕，眼睛渐渐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情景，耳朵里隐约听到了一种绝望的嚎叫，充满了孤独，愤怒，无奈和誓死的倔强，就像是一只孤独无依的狼崽，在荒凉死寂的狂野里挣扎，对着所有的足以置之于死地威胁，发出最后的哀鸣。

子都将所有的真力全都集中在右臂之上，然后仰头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叫，断金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向前面斩去。

这一斩已经不再是什么扶摇剑，绝云剑，也不是断金剑，而是子都自己发明的破天斧的一招。

这一斩也谈不上什么招式，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聚集全身的力气，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子都自己给它起名叫：地覆天翻。

在他的剑刚刚举起时，大家就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至。

这风，竟然是一股凉冰冰的寒气，吹得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大家看到一道剑光，犹如闪电霹雳，挟雷霆之威，由天空直斩下来。

在人们的失声惊呼中，光线倏地一暗，四个火把灭了三把，剩下的一把，火焰缩小到紧贴火把，噗噗噗地闪烁着，自救不暇，哪里还能去照亮别人？

一条人影直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围墙上面，又重重摔到地上。

昏暗的光线里，大家听到一阵疯狂的笑声，声音嘶哑，底气不足，但是却充满了怨恨宣泄后的快乐。让人听了却是不寒而栗。

唯一的火把终于挣扎着亮了起来。

人们看到台上只剩下子都一个人，他高举断金剑，向身前指着，瘸着一条腿，一颠一颠地慢慢旋转着身子，剑尖之处，人们不由自主地先后缩一下身子，仿佛怕那把剑会自己飞过来伤到自己似的。

转头再看墙根处那个人影，仍然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那人当然是裴韫，很多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当子都的剑举起来时，似乎突然变了天，乌云遮住了明月，又起了一阵旋风，随后便是暗淡的光线，疯狂的笑声，飞出的人影。

只有一个人看清了发生的情形，就是怒鹏。

子都的剑向下斩落时，携带着雷霆般的威力，让人不能逼视。那时裴韫恰后从子都的身后转到了身前，似乎正要凑过去给子都斩杀的样子，但是他毕竟非常机敏，很快感觉到了危险，立刻飘身向横里躲闪，这一停一闪在快速奔跑时做出来极其困难，但他做得还漂亮。

然而这一切努力对于迎面而来的那一斩来说都太晚了。

这是劈地开天的一斧。

这是斩尽杀绝的一剑。

神斧一出，神鬼辟易。

普天之下，谁敢直撄其锋。

裴韫明明已经躲过了断金剑，他急退的身躯距离剑锋足足有三尺远。但他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裴韫被翻卷而来的剑气扫中，立刻变成了断线的风筝，直飞出去，像箭一样朝着围墙撞过去。

还没撞到围墙，人已吓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