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鸳鸯斗

就在子都真气耗尽，斗志涣散，准备彻底放弃之时，耳中忽然听到云罗衣的喊声，这一声喊叫，马上震醒了他行将昏迷的意识。子都以为师姐被怒鹏伤到，心中一急，立刻生出一股极大的力量，一招开天辟地，破天斧撕破身外的气网，带着呜呜的声响，自上而下，径向怒鹏劈过去。

就在这时，又听到一声清叱，感觉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忙向旁边一跳，先稳住虚弱摇晃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前面看去。

只见场内，一条红影绕着怒鹏斗得正急。

子都顾不得场内二人相斗的强弱情形，转头去找师姐云罗衣。只见云罗衣站在远处的一棵紫花树下，望着场内，脸上似乎有惊喜之容。在她的身边，站着那只吊睛白额大虎猫猫。

子都叫了一声“师姐”，迈步向云罗衣走过去。他觉得只见的两腿很轻，虚飘飘地使不上一点力量。地面本来很平，落脚是却感到深一脚浅一脚，就像踩在棉花团上面似的。

子都到了云罗衣跟前，站住脚步，但身体的惯性很大，下面脚步停住了，上面的身体却没有停住，径直朝着云罗衣扑过去。

云罗衣赶紧伸手扶住子都，道：“你哎呀。”她一缩手，看到手上水淋淋的。原来子都现在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衣服就像是水洗的一样。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子都。

子都听师姐语音中颇有些恼意，心下惊慌，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女殃神，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云罗衣因为误解了子都，感到不好意思，又见子都大汗淋漓，就像是被大雨淋过一样，心中不忍，抽出佩巾，对子都道：“站过来。”

子都赶紧站到云罗衣身边，云罗衣举起佩巾给子都拭汗。子都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嗫嚅道：“我自己擦吧。”

云罗衣嗔道：“扭捏什么，叫你站好就站好。”

子都只得站着不动，任由云罗衣给自己拭汗。鼻子里闻到佩巾上淡淡的香味，心神不由得一荡。

这一场恶斗下来，子都差不多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现在浑身上下，被蒸腾的热气紧紧包裹住，似乎就是一个小蒸笼，大风都吹不透。汗水不停地冒出来，云罗衣前面刚擦拭过去，后面又是大滴的汗珠掉下来。

云罗衣手里的佩巾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他皱了皱眉头，道：“怎么热成这个样子？”

子都只是笑了一下，没说话。

云罗衣将湿漉漉的佩巾往子都手里一塞，道：“还是你自己擦吧，我擦不过来。”

子都将佩巾拿在手里，却舍不得用来擦汗，任由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脸上掉下来。他见师姐这条精致的佩巾，被自己的汗水弄得湿漉漉的，使劲一攥就会流出谁来，感到很是歉疚。心想，等打走了怒鹏，把佩巾好好洗干净再还给师姐。

子都这才转头去注视场内，只见一红一灰两个人斗得正急。红色的人影应当是霜姑，此时幻化为一条没有实质的红色云雾，围着怒鹏急速旋转，根本看不出他的身形相貌，子都只是从她衣服的颜色上看出来的，另外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不是霜姑还能是谁？

子都现在才算真正见到了霜姑的真实本领，那天霜姑用柳枝跟自己对阵时显示出来的功夫已经令他十分震惊，现在看来，那时所用的功力连此时的一半都不到。霜姑不仅轻功超绝，出剑的速度也令人咋舌。以子都的目力，现在也只能看到剑光一闪而灭，根本看不到出剑收剑的过程。

场中只能看到一条红色的雾带将怒鹏圈住，红雾中不时有亮光闪烁，星星点点，布满了整个雾带。

再看被圈在中间的怒鹏，此时已经持剑在手，但并没有随着霜姑在转动，只是稳稳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他出剑的次数也很少，但是出剑的速度同样快得惊人，似乎看到他的手臂一晃，剑光一闪，便又恢复了原状。看起来霜姑的招式也是虚多实少，不然怒鹏周围满是星光闪烁，他只是偶尔才出一剑。

两个人都很谨慎，宝剑一出即收，斗到现在，还没听到一声宝剑撞击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两人仍然保持着这种状态，如果不仔细看，简直看不出来是两个人在拼斗。子都正觉得如此下去恐怕对霜姑不利，忽然看到眼前白光大亮，怒鹏大喝一声，长剑指向身前的红雾刺去。

红雾突然消失，霜姑在这一刹那间，已经飘身退出五丈开外，凭剑挺身而立，一动不动，只有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从极动到极静，中间似乎没有任何过渡。但霜姑现在静静站立，就像是一直在那里站了一整天，从没有动过地方，也看不到她的胸脯有一点起伏。

云罗衣转头看了子都一眼，脸上颇有些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向子都夸耀。子都也不由得从心底佩服她的功力之高。

霜姑的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表情麻木，除了眼珠偶尔转动一下，看不出一点喜怒神色。

怒鹏横剑当胸，对着霜姑道：“请问阁下是何方高人？”

霜姑只是冷冷地看着怒鹏，没有说话。

怒鹏道：“你既戴人皮面具，又不开口说话，应该是我认识的人。不然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对不对。”

霜姑仍是不回答。

怒鹏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你的本来面目？今天既然撞在我的手里，自会教你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霜姑冷冷道：“大言不惭。”声音甚是沙哑，迥不是霜姑平时的声音。云罗衣和子都都感到很是奇怪，这人是霜姑无可怀疑，难道她这两天感冒了，所以嗓音才变成这样沙哑？

怒鹏道：“阁下功夫确实不俗，但是要想从我手里逃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霜姑道：“谁说我要逃？你一向如此自信，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怒鹏道：“徒然口舌相争，无益于事，一会儿自然会有结果。你刚才说我一向自信，这说明你对我非常熟悉。却不知你是我有幸认识的哪位朋友？”

霜姑道：“朋友？谁是你的朋友？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跟你这样的表里不一的小人做朋友。”

怒鹏并不生气，道：“骂得好。何不把要骂我的污言秽语全都泼出来，省得一个个零崩，让人等得难受。”

霜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你的罪恶当真是罄竹难书，流恶无尽，一时间如何说得尽。再说，说你的罪恶，还怕脏了我的嘴。”

怒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说吧。”当下便把云罗衣刚刚骂他的那些词重新说了一遍，用手一指云罗衣道：“这些都是你的徒弟刚刚替你骂我的，想来都是你教的。别的什么穷凶极恶，猪狗不如安到什么人身上都可以用的话就不再说了。我只想问问你，你说我无情无义，好色无耻，却不知从何说起？”

云罗衣和子都也都看着霜姑，等着她开口说出怒鹏的罪恶。但是霜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霜姑脸上有面具，看不出表情，子都见霜姑的衣角微微抖动，似乎内心十分激动，身体颤抖所致。

怒鹏的眼力何等厉害，早就看出了霜姑在颤抖。他敏锐地意识到眼前这人肯定在这方面跟自己结下了梁子。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怒鹏先前话说得虽然轻松，但并没有多少把握赢得对手，经过刚才一番交手，对方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可是却对自己的功夫了如指掌。要想赢得对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性情波动。

怒鹏哈哈一笑，道：“我怒鹏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在这一方面也从不讳言。不过自内子拋我出走之后，怒鹏将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睁眼看过女子，从没有起过一丝邪念，遑论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好色无耻四个字未知从何说起？在下愿闻其详。”

大家都看着霜姑，霜姑仍是一言不发，不过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云罗衣和子都十分奇怪，不明白霜姑为什么这样激动。高手相对，心情起一点波澜都会影响到战斗力，何况浑身颤抖成这样？两人都怕怒鹏趁机出手，那样霜姑一定会吃大亏的。

怒鹏心里想过出手，如果趁此机会进攻，对方一定不堪一击。但是怒鹏对霜姑的表现也十分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激动的这么厉害，也想一探究竟，所以并没有出手。

怒鹏见对手在这个话题上激动不已，猜想她一定是在感情上受过刺激，于是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为善为恶全凭一时心情，并无一定取舍标准，所以大家说我穷凶极恶，猪狗不如，我全不放在心上。唯独在这女色上，我自觉除了内子之外，从未对不起任何人，此心可队日月。你既然说出好色无耻的话，必须得有根有据，落到实处。否则，嘿嘿。”

霜姑这时抖得更加厉害，体似筛糠，连手中的长剑也颤动不一。几个人正感疑惑，忽听霜姑一声娇叱，化作一道红烟，直扑怒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