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衣接受不了突然冒出的父母,大喊一声,从屋里冲了出去。子都赶紧追到外面,见师姐直向涧外跑去,身后传来冷霜云的喊声:“罗衣,回来。”
子都见云罗衣并不停步,便追到跟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道:“师姐,你到哪里去?霜姑叫你哪。”
云罗衣甩了一下没有甩脱,回头怒目相视,冲子都吼道:“你想找死?”
子都看到云罗衣横眉立目,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他从没有见过云罗衣如此邪恶的样子,不自觉地手一松,放开了她的胳膊。云罗衣转过身,掩面向着薜萝涧出口疾奔而去。
子都呆立当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追,不追放心不下,要追又怕师姐生气,他真有些怕云罗衣刚才的样子。
冷霜云来到子都的身边,脸上带着羞赧的歉意。
子都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称呼,从今以后不能再叫她霜姑,叫云姑也不合适,她现在变成了云罗衣的母亲,怒鹏的妻子,自己当日大闹中秋比武,让怒鹏十分的难堪,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要自己这个弟子,师母两个字便也叫不出口。
冷霜云似乎看出了子都为难的原因,笑着对子都道:“叫我师母吧,孩子。”
子都听了喜出望外,因为师姐将来自然是跟她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如果师父不认自己,以后便不能跟师姐在一起。冷霜云让自己叫她师母,自己仍然是怒鹏的徒弟,当然就可以跟师姐在一起,看怒鹏的样子,一定不会反对冷霜云的。
子都道:“师母,师姐她”声音有些发涩。
冷霜云皱了皱眉头,道:“没事的,罗衣从小就这脾气,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子都听了稍微放松了一下,有道是知女莫若母,师母既然这样说,当然有她的道理。但他并不能完全放心,看云罗衣刚才向自己怒吼的样子,已经是出离愤怒了,几乎要崩溃的样子,难保她出去后不出事。再说扶摇台的人现在一定还在寻找她和自己的下落,他们并不知道师父已经跟师母和好了,跟他们撞见,以师姐的霹雳火性格,绝不会对他们说师父师母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把气撒在他们的头上,那岂不坏了事?无论谁伤到谁都不好,自己还是跟出去的好。
想到这里,子都道:“师母,我想跟着去瞧瞧。”
冷霜云点点头,道:“你去陪着她也好。记住找到她后,不要硬劝,哭笑由她,过了那一阵儿就没事了。等她恢复平静之后再说,知道吗?”
子都道:“我知道了。那我去了。”说完急急向外跑去。
冷霜云望着子都急急奔走的样子,轻轻摇摇头,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知道怒鹏不放心追出来看,惦记着他的伤势,赶紧转身回去了。
子都追出涧口,早已不见了云罗衣的身影。这里长年云遮雾绕,所以看不到多远,他不知道云罗衣向哪个方向跑了,想了想,决定先到他们经常寻找花草的南边山谷去看看,便急急跑下山去。
到了他们日常出没的上坡山谷,前前后后转了一个遍,并没有看到云罗衣。他知道喊也没有用,云罗衣听到了很有可能反而会躲开,另外自己的喊声说不定会把扶摇台那些讨厌的家伙引来,现在虽然只要将师父师母的事情说出就会没事,但自己实在懒得跟那些人见面,便没有出声,继续到处寻找,直到暮色降临,光线昏暗,周围的景物都看不清了,这才不得已回转。
在路上,子都一直都在想,说不定师姐已经回薜萝涧了,自己一进洞就会看到她。这样想着,到了薜萝涧,反而不敢快步回洞,唯恐师姐不在里面。
洞口静悄悄的,只有猫猫俯卧在一边,见到子都走来,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子都心里一沉,看猫猫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云罗衣多半没有回来。
到了洞里,果然只有怒鹏和冷霜云两个人,子都明知道没有用,还是将洞里所有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回到自己的屋里,坐在床上发愁。
子都连饭也没吃,怒鹏冷霜云都来看过他两次,一再对他说云罗衣不会有事,让他放宽心。子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两个人见子都丧神落魄的摸样,不觉相对看了一眼,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跟他说什么。
子都就那么一直坐到半夜才朦胧睡去,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也没跟怒鹏和冷霜云说一声,便独自出涧,继续寻找云罗衣。他将他们常去的地方重新找了一遍,没有见到云罗衣,接着又将周围没有去过的地方也都找了一遍,仍然毫无收获。
期间有两次差点跟扶摇台的人撞见,幸好他机敏地躲开。看样子扶摇台的人仍在寻找自己跟云罗衣。他心里开始担心,难道师姐碰到了扶摇台的人,被他们擒回山去了。他冒险悄悄接近扶摇台的人,听他们说话,他们只说些练功比武的事,并没有说到云罗衣。但是子都还是不能放心,老是胡思乱想,自惊自怕。
就这样又是一天过去,云罗衣仍是音信全无。
怒鹏的伤势好了许多,已经行动自如。冷霜云想先跟怒鹏回羊角峰,倒是怒鹏不肯,他刚刚得到一个女儿,说什么也要等到女儿回来再说,尽管冷霜云一再跟他说没事,他却跟子都一样担心。子都看见他那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来回走动,担忧之情不言而喻。
子都又是一晚上没睡好,他已经一天多没吃没喝,嘴上起了干皮,两眼充满血丝。子都想,如果山里还找不到云罗衣,那晚上就到扶摇台看看。
第三天,子都从洞里出来时,天还没有亮,天上满是星星,而大地却是夜色沉沉,一片寂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踏着绵软的青草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心里一动,感觉左边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在看着自己,不由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熹微的星光下,只见一个人影站在一棵紫花树下,俏立婷婷,看身形,不是云师姐是谁?子都的嗓子眼里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他向前走了两步,涩声道:“师姐是你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那人一声不吭,侧面对着子都,身形似乎有些摇摆。过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过来。”声音同样生涩。
子都赶紧将眼泪擦去,快步过去,站在云罗衣身边,道:“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眼泪还在流,他不敢抬头看云罗衣。
云罗衣道:“霜他们都好吗?”
子都连声道:“好好,他们都好,就是很担心你。”
云罗衣挺了一下,道:“那人他的伤怎么样了?”
子都道:“不碍事了,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师母说要回羊角峰,可是师父说什么也不答应,一定要等你回来。你再不回来,他就要亲自出去找你了。”
云罗衣没有回答,两个人一时无话,只是默默相对,四下里一片寂静,连夜虫似乎也都睡着了,两个人似乎可以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微风吹过,送来带着潮湿气息的花香。
子都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咽了口唾沫,道:“师姐,这两天你还好吧?”
云罗衣道:“我没事。我回来是要问你一件事。”
子都一听口气不对,心里不由得一沉,道:“什么事,师姐?”
云罗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问的话,你可一定要老实回答啊。”
子都听云罗衣说自己是她唯一的亲人,又是喜又是忧。心里一阵激动,道:“你说吧,我一定老实回答。”
云罗衣道:“唉,我现在又成了没人要的弃儿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是跟着他们回羊角峰,还是离开他们独自去生活?”
子都虽然非常渴望能跟云罗衣离开这里,一起去天涯海角。但是怒鹏和冷霜云怎么办?他们还不气得发疯?自己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生生拆开她和双亲,剥夺他们的天伦之乐。再说,云罗衣现在是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想念她的父母的,到那时候怎么办?
云罗衣道:“你怎么不说话?”
子都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不好说什么。反正我知道他们俩都是爱你的,这几天他们都担心得不得了,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师姐,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受,可是你也要为他们俩想想,他们分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才又团聚,如果失去了你,他们如何还能幸福?”
云罗衣静静地听着子都说,一声不吭,等子都说完了,她歪着头看着子都,道:“你一向都是笨嘴拙舌的,怎么现在突然这么能说?”
子都不知道云罗衣这句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听从了自己的话,其实他的心里十分矛盾,既盼她听从,又希望她不听。便问道:“师姐,你决定了吗?”
云罗衣歪着头,抿嘴一笑,道:“我说过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都行,既然你认为我该留下,那我就留下。只是你可不能离开啊,一定跟我一起回去。”
子都心情激荡,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天光已亮,云罗衣朝东而立,曙光映红了她苍白的脸颊,虽然神情仍有些憔悴,但是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