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不敢在院子里叫她,等她出去后,便随后走出院子去追她。到了大门外,只见云罗衣径直向东边的一个小竹林走去。子都心里奇怪,师姐独自一人晚上到小竹林去干什么,随即想,可能是去练功。这下正好,那里比较僻静,平时少有人到,自己可以跟师姐好好谈谈。
子都远远地跟在云罗衣身后,向小竹林走去。云罗衣似乎颇为警觉,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幸好子都距离她很远,又很是谨慎,并没有被她发现。子都心想,好,既然师姐做得这么神秘,那就瞧瞧过去,到那里出其不意大叫一声,吓唬她一下。
到了小竹林,子都隐身在竹丛之后,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里面的一块空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云罗衣,另一个是裴韫。
子都若有所悟,原来两个人在夜晚也在对练。怨不得裴韫身上有伤,看来是两个人练习时失手所致。心下不由得对两人起了敬意,原来人家是在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加练,自己却胡思乱想,尽往坏的方面去想,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子都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这样偷看人家练功有些不妥,虽说大家都是同门师姊弟,所练功夫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可是既然人家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练,当然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说不定是想在后面的比武中收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这样想着,子都便准备抽身回去。但是此时两个人都在做准备,林子里很安静,自己一动便会被发现,到时候就会觉得很尴尬,大家都不好意思,于是暂时没有动,准备等他们练起来后,对周围的动静不再注意后在走。
嗤的一声轻响,林中的两个人已经动起手来,只见月光下剑光闪烁吞吐,人影来往穿梭,似乎斗得十分激烈。只是两个人都闭着口闷声不响地相斗,所以听不到什么声音。
子都见云罗衣的宝剑犹如蛟龙脑海,大开大合,倏东倏西,气势十分的磅礴有力,正是她的一贯风格。这种打法虽说有些霸道,不过云罗衣的功力确实非常深厚,恰好可以将她手里的那套剑法的威力淋漓地发挥出来。
再看裴韫,似乎完全被云罗衣的气势压倒,剑光缩小在很小的一个圈子里,紧紧护住自身,完全取守势,并没见他进攻一剑。他一边抵挡云罗衣狂涛怒浪般的进攻,一边不住地后退,不一会儿便被逼到了竹林的边缘,没有了退路,而左右两边也被云罗衣封死。
子都很是好奇,按裴韫的本领,决不至于如此不济,不到十招便被云罗衣逼到绝地,难道是他身上的伤影响了实力,或者是他另有什么阴谋,故意显出败相,引诱云罗衣上当,然后突然出手,反败为胜。
子都知道云罗衣性格简单直率,动起手来也是直来直去,很少用什么心计。想到这里,心中为云罗衣担忧,便站住没动,要看看裴韫怎么反击,云罗衣怎么对付。
子都见云罗衣出剑越来越快,剑剑刺向裴韫的要害,真有排山倒海之势。而裴韫的剑圈越缩越小,似乎缩小到身外不到三尺的地方,再缩小下去,恐怕连剑都施展不开了。知道变故马上就要出现,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的情形。
忽听云罗衣一声娇叱,飞起一脚,将裴韫踢得直飞出去,撞在竹竿上,扑通掉在地上。
子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裴韫竟然如此不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曾经在比武中被安排最后出场,跟自己大战一百多回合,差点将自己打败的少年英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差劲?正常情况下,裴韫的功夫应当比自己还要稍微强一点,而云罗衣跟自己基本在伯仲之间,裴韫即使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至不济也能够自保,不会输得如此狼狈。他觉得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只听云罗衣轻叱道:“还不起来?赖在地上干什么?难道跟敌人动手时,你也会用这种赖的办法?”
裴韫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看上去很是痛苦。
等裴韫刚刚站好,云罗衣长剑一摆,道:“接着来。”嗤的一剑向裴韫刺过去,裴韫赶紧举剑招架。两个人重新战在一起。
不一会儿,裴韫又被云罗衣逼到了角落,接着又是同样的一幕,云罗衣起脚,裴韫倒飞出去。
子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而同样的情景一再上演:裴韫倒下去再起来,起来再倒下去。
最后,云罗衣似乎兴趣已尽,在踢了裴韫一个跟头之后,唰的还剑入鞘,走上前去拍拍裴韫,道:“很好,你今天比昨天强,已经能支持到十五招。你要懂得师姊的良苦用心,只有这样真刀实枪地练,才能练成真本事,明白吗?”
裴韫挣扎这站起来,道:“明白,谢谢师姊。”
云罗衣转身离去,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裴韫等云罗衣走远了,低声叹了一口气,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只留下子都一个人,在竹丛之后呆呆发怔。
适才的情形哪里是在对练,分明是云罗衣在折磨裴韫。他不由得想起了云罗衣救他的时候说过的话:“他们好狠心,竟然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前两天他们走到关押子都的屋里时,她也说过:“我一定要他们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
云罗衣是在替自己报仇。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子都头一天说要跟自己一组,第二天就变了卦,一定要跟裴韫一组。原来她是要借练功为名,开始她的复仇计划,要反过来折磨那些曾经折磨过自己的人。
子都心里一怔茫然。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一向认为云罗衣是个胸无城府的人,没想到这件事做得这样的严密。看来自己对人的了解还很差,连自己认为最了解的人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更不用说别的人了。
他的心里既感激师姐,又觉得她做得不对。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人虽说做得太狠,毕竟当时也是为了他们的师门考虑,何况自己在前面也毫无来由地羞辱过他们。
他又想,为什么是裴韫呢?其实真正迫害我最厉害的还是马玄他们,裴韫为人深沉多智,他更多地阴谋来算计我,既能战胜我,伤害我,又让我说不出不对的地方,就像他在比武台上所做的那样,表面上光明正大,遮人眼目,那种用重手法来震动我的伤口。比较起来,他这种人更可怕,但也没有师门可恨的地方。
子都想,自己从来没有对云罗衣说过谁迫害过自己,她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有人对她说过。他想了想,只有方岩一个人的嫌疑最大,事情的过程他全清楚,他跟自己的关系最好。那天分组完了后,云罗衣曾经让自己继续陪她转,自己不好意思,没有去,一定那天下午,方岩在厨房里告诉她的。
方岩平时就对裴韫很不满意,似乎是因为裴韫刚来就出尽风头,他的心里很不平衡。他在跟云罗衣说的时候一定会添油加醋,把事情大大夸张一番。以云罗衣的干柴烈火性子,自然是一点就着。
子都决定阻止这件事,最好先找方岩谈谈,看看他都跟云罗衣说过些什么话,然后再跟云罗衣谈,才比较有把握。
第二天子都早早起来,跑到厨房去找方岩。只见方岩正在后门外劈柴,见到子都跑来,笑道:“大早起跑过来干什么?替我劈柴吗?”
子都道:“你都跟云师姐说过什么?”
方岩愕然道:“没没说什么啊。”
子都道:“你快给我老实交待。你不知道现在出了什么事,非得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你才满意啊,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岩见自己说得这么严重,这才有些慌了神,问是怎么回事。子都便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向方岩说了一遍。
方岩想了想道:“那天师姐来问我你在山上被人欺负的事,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并没有说别的啊。”
子都生气道:“还没有瞎说,那云师姐为什么不去找三师兄他们,却去找裴韫?”
方岩四下看了一下,道:低声道:“子都,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就是那个姓裴的。当日我们那一组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你,大多数的主意都是他出的。这小子最阴了,做坏事不露头。还有,你被关起来后,马师兄他们折磨你,也是他躺在床上出的主意。”
子都有些不大相信,道:“你可不要瞎说啊。即使是裴师弟的主意,那也是为了师门考虑,不是私仇。何况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大家都成了一家,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提了。云师姐的脾气你现在也知道了,以后她再问起你什么事,可要三思以后再回答。这件事如果让师父知道,你也逃不了干系。”
方岩见子都说得很是认真,便点头道:“知道了,我以后小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