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离开厨房,往前面走,一边想着见了云罗衣后怎么说,迎头看见对面一个人走过来,正是裴韫。子都见他走路一瘸一拐,比昨天似乎更厉害了,心下很是抱歉,便站在一边,等裴韫走到跟前,搭讪道:“裴师弟,到后面去啊?”
裴韫站住脚,看着子都,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哆嗦,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咬着牙忍住没说,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一摇一摆地走了。
子都站在那里看着裴韫是背影,心里很是抱歉,虽然自己从没有对云罗衣说过被折磨的事,但是毕竟他是因为自己的事才受云罗衣欺负的。他刚才看到裴韫眼里满是怨毒,心里肯定愤怒到了极点。知道他现在认定是自己的主意,解释也没有用,不如赶紧去找云罗衣去。想到这里,便急急向前面走去。
子都在大门处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云罗衣。
云罗衣笑道:“哎呀,干什么这么风风火火的。”
子都见门口有人,便低声道:“师姐,想跟你说件事。”他四下看了一下,指着池边的一棵大柳树道:“咱们到那边去吧。”
云罗衣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边说边跟着子都走了过去。到了树下,云罗衣问道:“什么事,说吧,我现在可忙着哪。”
子都道:“师姐,请你不要再再欺负裴师弟了。”
云罗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即笑道:“这是从何说去啊?我什么时候欺负你的裴师弟了,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
子都道:“我都看见了。”
云罗衣道:“你都看见了?看见什么啊?”
子都一指那边的小竹林,道:“就在那边。”
云罗衣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很快便恢复平静,道:“那又怎么样?你在偷看我们对练啊。”
子都道:“根本不是对练。裴师弟根本不敢还手,只有挨打的份儿。”
云罗衣笑道:“那怨谁?谁让他不好好练功?比武对练还免得了挨打受伤?”
子都道:“师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云罗衣打断他道:“什么为了你做的?我是为了重阳试剑会,也是为了裴韫好才这么做的。我这是给他提供一个实战演练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子都道:“其实裴师弟的功夫很高,只是不敢使出真实本领跟你对阵。你已经”
云罗衣面容一肃,道:“那好啊,你去告诉他,让他拿出他的真实本领,能把我打败更好。”
子都苦笑了一下,心想,他怎么敢啊。他对云罗衣道:“师姐,你已经好几天了,就是报仇也报够了,你放过他吧。”
云罗衣歪着头看着子都,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在求我?”
子都道:“当然是求师姐。我怎么敢威胁师姐?”
云罗衣道:“那好,我告诉你”
子都赶紧显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云罗衣伸头对着子都的耳朵轻声道:“没门儿。”
说完哈哈大笑,自顾自地走开了。
子都看着云罗衣的背影渐渐消失,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去了。
第二天,子都来到讲武堂,进门时见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一见他走进来,立刻都不说话了,有人不是用很奇特的眼光偷偷地看他。子都觉得很是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黎清和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子都一见那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那人正是裴韫。
只见裴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几处地方都破裂了,身上的衣服也撕裂了好几处,上面沾满泥土和断草。
黎清刚给裴韫敷了药,对他道:“你身体不适,今天就不要练了,回去休息两天吧。”
裴韫道:“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时间很紧,我还是跟大家一起练吧。”
黎清点点头,道:“也好,以后走路小心点,不要老是摔跟头,又是碰墙,又是碰树。”
黎清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子都一眼。
裴韫道:“是是,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子都当时真是羞愧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感觉人们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看,那些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刺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知道正是因为昨天自己对云罗衣的一番话,才使得裴韫受到更加凶狠的打击。自己本来该想到师姐的性格,你越是劝阻,她就越是一条道走到黑。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云罗衣有意这么做的,就是要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看自己还敢不敢再去劝说她。
子都本来打算自己劝说无效时去找师父师母劝阻她,这么一来,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偶尔偷眼去看云罗衣,只见她正看着自己得意地笑着。
子都整个上午没有听到黎清说几句话,他心神不宁,如坐针毡,更是没有一点心情练功。等到时间一到,便第一个走了出去,一出门便加快脚步,急急如丧家之犬。回到自己屋里,将门插上,躺在床上,这才常常舒了一口气。
好在接下来两天,裴韫不再有新伤,但是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可能还是有伤,因为他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子都,目光里混合着不值和鄙夷,慢慢地,大家都很少跟子都说话,也没有人主动到他的跟前。子都彻底被人们孤立了。
这一下轮到云罗衣着慌了。她本来是要帮子都出口恶气,听了方岩的话,便专门找裴韫跟自己一组,假托晚上加练,狠狠地教训他。一开始她很开心,也很得意,因为裴韫总是不堪一击,而且挨了打也从不告诉别人。还天天自动到小竹林里给自己打。
后来子都找她求她不要再打裴韫,她以为是裴韫偷偷去找子都求情,所以很是生气,当晚再动手时,便不再顾忌,没头没脑地教训了裴韫一顿。没想到这一下做得太明显,也太过分,竟然引起了众怒。
大家对这位脾气古怪的大小姐不敢怎么样,所以把怒气都撒到子都身上,以为云罗衣跟裴韫没有任何关系,连面都没有照过,之所以会这么折磨裴韫,当然是为了给子都报仇。
子都被人冤枉,却又没法为自己分辨,一方面别人并没有明言,如果自己主动找比人去解释,反而会更增他们的怀疑。另一方面,自己要开脱责任,那就只能把责任推给云罗衣。虽然这本是云罗衣罪有应得,但子都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去做的。他宁愿自己受冤枉,被所有的人咒骂,也不愿意让云罗衣受一点指责。
于是子都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冷言冷语,这使他忽然又回到了初到羊角峰时的处境,变成了孤家寡人。不管是练功还是吃饭,子都总是孤独一人,形影相吊,大家在他面前时,更是要故意欢声笑语,来加深子都的孤独感。
云罗衣看到自己的作法不但没有使自己获得快乐,反而使他陷入众矢之的的不理境地,自然是后悔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来晚会这种形势,心想从哪里做错的,就从哪里改起。于是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开始真心地关心起裴韫来。又为了避免大家怀疑子都,便有意地避开子都,不跟他接近。
于是大家看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云罗衣突然对裴韫变了个模样,人们经常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笑,好像是有什么非常快乐的事。他们晚上还去小竹林练剑,但再也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去练。
裴韫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云罗衣甚至还亲手给裴韫做了一身衣服,虽说看上去不是那么合身,但是却让很多人羡慕不已。
在羊角峰的各处,花前月下,池旁柳荫,大家经常看到两个人并肩漫步的身影,他们看上去那么亲密,那么快乐。于是人们都说男的儒雅,女的俊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人们现在看子都的眼光不再是冷漠和鄙视,变成了嘲笑和同情,有的人则是幸灾乐祸。他们见子都从旁边经过事,故意大声地谈论云罗衣跟裴韫,说什么郎才女貌啊,什么金童玉女啊,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啊,专门用这些话来刺激子都。
子都一开始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他知道云罗衣对裴韫的这番情谊肯定是做给别人看的。他相信云罗衣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变,虽然看到他们那种并肩漫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并不十分难受,因为他并不担心什么。
他并不清楚云罗衣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一声召唤,师姐就立刻会跑到自己的身边来。那时候,所有那些曾经嘲笑自己的人,便会目瞪口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开始静下心来,潜心修炼。恰好这时他在修炼之上遇到了第一个难于愉悦的鸿沟,于是便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其中,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有一天,他从虚幻复杂修真世界回到了现实,没想到心里那种牢不可破的自信突然像雪崩一样坍塌下来,整个人立刻从天堂掉进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