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月下练功,练过断金剑,又练破天斧,渐渐进入人斧合一的境界,最后被体内浑厚无比的内力快要将胸膛撑破,自然而然地使出了那招地覆天翻。
破天斧携雷霆之威,犹如霹雳闪电,直劈向前方,子都似乎听到一声疯狂的嚎叫声,从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
那是声嘶力竭的嚎叫。
那是怒火满腔的发泄。
一斧发出,子都觉得胸口的闷气突然消失,心里空荡荡的。
这时,他才听到前面的树林里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抬头看时,只见碎叶断枝从空中纷纷落下,好一会儿才落完,恢复了宁静。
面对眼前的景象,子都甚是惊讶。这里距离前面的树林至少也有两丈远,子都不相信刚才那些碎叶断枝是自己这一斧子劈出来的。适才练断金剑的时候,舞到最酣畅的时候,剑尖发出的芒气也不过才二尺多长,而那似乎已经成了自己内力的极致。破天斧威力再大,又怎能将两丈开外的树枝击碎?
他站起来走上前去查看,只见地上长长的衰草向两边分披,中间显出一道笔直的线,线两边的草全都向外倒去,看样子是被斧子劈出的劲气造成的。
子都顺着这条线走到树林边,只见林中一片狼藉,残枝败叶落了一地。正对着那条线的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从树冠到树干,全被击碎,看不到完整一点的枝干,地上只剩下一个不到一尺高的树桩,断口跟断金剑看砍出来的完全不同,参差不齐。这绝对不是一股凝聚于一点的劲气削断的,而是被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直接击碎的。
子都站在那里,一阵怃然,他被自己发挥出来对威力吓呆了。
他很难相信这种树折枝残,草断叶飞的景象是自己造成的,但是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是自己又能是谁呢?
他心里砰砰直跳,感觉这样力道威猛的招式,可不能随便使用,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他自然想起了中秋比武中的情形,自己跟裴韫斗到最后时刻,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只靠着一股不屈的精神在支持,就是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他为怒气所逼,愤然使出这一招,本是拼死一搏,只是显示自己宁死不去的斗志,没想到竟然将裴韫直接击飞。
而那时,他手里使得并不是破天斧,而是断金剑。
那一剑也不是直接劈向裴韫,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只是为怒气所逼,愤然劈出。
如此说来,这一招地覆天翻太已霸道,有刚无柔,有进无退,又去无还。而且子都隐约中觉得,自己在使出这一招时,似乎有些意识不清,就像不光是自己自主发出的,内中还有一种不明的力量在主使。在刚刚发出这一招时,子都的意识似乎突然出现一个断点,就是那个断点,让他对眼前发生的情形都不清楚。
中秋比武时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清晰,自己也是时候回忆才发现的。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当时用力过猛造成脑部缺氧,一时发晕而已。
扶摇台方向传来了鸡叫的声音,子都看看天上,月亮已经快要落到山头了,变得苍白暗淡,东方天地交界处已将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子都怕天亮回去被人碰到,回到原地,弯腰拿起断金剑和破天斧,急急走下山去。
这一次练功,充分显示了子都内力的强劲,这对子都是个不小的鼓舞,也使得他更加积极地全身心地沉浸于修炼之中。
不久,他已经开始修炼将破天斧发出后,让它停在空中不落,这比发出去再收回来要困难多了。因为发出去便收回来,通过意念注入在斧身的力量稍大稍小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要想让破天斧在身前四五丈远的地方悬空停住不动,那么利用意念传到斧身的力量的大小及方位角度都不能有半点差错。
一开始,子都怎么都把握不好,斧子发出去,不收劲,斧子直接飞出去,一收劲,斧子便往地上掉。而劲头总是不是大就是小,练不了多长时间,便会累得满头大汗,精疲力竭。
一连几天都是一样,没有丝毫进展。子都毫不气馁,仍是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白天在讲武堂听大师兄讲解功夫时想的是斧头,大家一起练功的时候想的是斧头,下午跟马玄对练时想的也是斧头,甚至吃饭走路和睡觉都在想着斧头。
别的时候犹可,大家只是觉得他很是奇怪,总是呆头呆脑地出神,还以为他是为了云罗衣的事情伤心所致,也没有人去管他,任由他梦游似的那么过。但是跟人对练的时候,稍微有一点倏忽都有可能被被人伤到,何况是子都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子都在练习时好几次差点被马玄伤到,好在他的精神虽然不太集中,但是现在他的功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马玄,对于马玄的进攻,随手就能化解,即使出现了危机情况,也往往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
马玄对子都这两天的表现十分迷惑,不知什么原因,子都的本领总是忽高忽低,忽好忽坏,有时候自己用尽全力都攻不到子都身外三尺的范围,有时候随手一剑就能轻易突破子都的防御圈,虽然没有伤到子都,也能让他手忙脚乱。而这之后,子都的功力就会立刻大增,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自己便被远远地逼开。
这让马玄觉得很是别扭,他不怕子都正常发挥的时候,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对手,但并没有什么危险。他就怕自己不经意的随手一剑,突然收到奇效,因为这样一来,子都就会像睡狮梦醒,内力大增,剑气大盛,反而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就出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现象:马玄的招式威胁不到子都,那自己就同样是安全的,一旦他没留意,一剑差点伤到子都,那自己同样就会立刻陷入危险之中。
可问题是,马玄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刺出“威力强劲”的一剑,并不是自己强攻猛打时,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危机之时,常常是自己虚点一剑,本来没想到对方会招架不住,而对方竟然愣是没有防住。从而引出对方的一阵强力反击,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狈。
马玄不得不每时每刻小心在意,不敢有丝毫大意,每次比武从头到尾都是紧张兮兮的,简直是在活受罪。他渐渐怀疑,子都是在用这种办法来羞辱他,来报复自己去年对他的折磨。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心里十分恼怒,觉得子都这人太阴险,自己已经向他道过谦,他也明白干脆地说过不会再追究了,现在便利用对练让自己难堪。这一招可真是高明,既让自己不停地出怪露丑,又让自己无话可说。
一则这是比武对练,出点差错总是免不了的,二则自己的每次狼狈都是在对方狼狈之后,对方显然是在反击,而不是有意地攻击自己。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让马玄更是怒火中烧,暗道,好你个王子都,给我玩阴的,好好好,我姓马的也不是好惹的。
他想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好办法,既然子都总是在自己进攻得手后才反击,那自己就找准机会,假装失手,给他来一下重手,叫他小子好好吃点苦头。不过这需要自己先能看出子都要引诱自己上当的时机,然后才能实施,接下来要好好观察一下。
子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云罗衣了,云罗衣没来找过他,他也没有想起要去找云罗衣。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到了修炼功夫上了。
经过坚持不懈的艰苦训练,子都终于可以将破天斧停在空中了。他原来以为是技巧方面的问题,后来才知道更重要的还是内里方面的问题,他把重点转到自己的意念和内力的配合上,这一招果然很灵,破天斧先是在空中停留一小会儿,慢慢地时间越来越长,操作起来也是越来越轻松。
到后来他已经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自由运行破天斧,想停就停,要行就行。就下来,他开始指挥这破天斧在身外一丈远的地方做出各种招式。等到可以隔空将自己独创的斧招连续演练下来,不出差错,接着便将距离慢慢推远。最后可以用意念指挥着破天斧在身外两丈远的地方做出各种招式。
这让子都非常兴奋,心想,这么多天的功夫没有白费,等自己将这种本领掌握熟练之后,就去找云罗衣表演给她看,如果她要学,就教给她,然后两个人一起练。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着不久之后两个人在月下对舞的情景,就像他们曾经在薜萝涧时所做的那样,如此美妙,如此醉人,想起来他的心里就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在他全身心沉浸于修炼破天斧的这些天里,他所深爱的那个人的心已经渐渐离她远去,飞向了另外一个人。
一番假戏真做之后,便是弄假成真的无情事实。
等待子都的不是卿卿我我的对舞天堂,而是痛不欲生的孤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