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衣将子都抱回他的屋子,在床上放好,怒鹏已经派人送来了丹药,云罗衣服侍子都将丹药吃下,守在床头,眼睁睁地看着他。
裴韫站在床边,看着云罗衣想要说什么,但是屋里还有黎清和方岩,所以便忍住了。
子都吃过药后,似乎疲惫已极,闭上眼,沉沉睡去。
黎清早就将裴韫变幻不定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他在这里并不完全是关心子都,更重要的是云罗衣。现在云罗衣坐在子都床头,全身心地关注着子都,这让裴韫很是局促不安。便道:“子都需要休息,大家回去吧。这里留一个人就行了。”回头对方岩道:“方岩,你留在这里看着子都,厨房的事我安排一下。”
方岩应道:“是。”
但云罗衣好像没有听到黎清的话,仍然坐着不动。
裴韫道:“师姐,人多了会影响王师兄休息,等王师弟醒过来后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云罗衣摇摇头,道:“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裴韫听云罗衣语气很坚决,连头也没有回,不敢再劝,回头看着黎清。
黎清道:“也好,那就有劳师妹了。我们走吧。”
裴韫不得已,只好跟在别人身后走了出去,在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云罗衣。只见她仍然保持原样,俯身看着子都的脸。心里一沉,立时变得六神无主,在路上,黎清对他说了两句话,他竟然没有听到。黎清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裴韫站在原地,一阵怃然。他很清楚云罗衣跟子都两人师弟情深,虽然跟子都相比,自绝还是占有明显的优势,但是感情这东西并不是可以这样来比的,何况云罗衣又是那样一个率性之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谁敢保证云罗衣不会旧情复燃。
想到这里,裴韫更是焦躁,但是云罗衣这人是劝不转的,自己更不能明显表现出这个意思。得想别的办法,而且要快。他急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子都从昏迷中朦胧醒来,看到自己的旁边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一直盼望着的云师姐。他的心里一阵激动,自然牵动了腹部的伤处,引起一阵疼痛,不由得发出了声。
云罗衣正在出神,忽然听到子都轻微的呻吟声,回头一看,只见子都已经醒来,正在睁着眼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道:“醒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子都轻轻摇摇头,道:“不用。”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云罗衣的脸,一瞬不瞬,好像害怕自己一眨眼,云罗衣就会消失似的。
云罗衣给他这样死死地盯着,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连着睡了两天,怎么能不饿,我去给你做点稀饭。”说着就要站起来。
子都一急,赶紧伸手抓住云罗衣的手,道:“不要。”
这一下用力过大,腹部立刻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使劲咬牙忍着,一声没吭。
云罗衣的手被子都紧紧抓住,又不便甩开,接着子都突然用力,把她的手抓得很疼,差点叫出声来,看到子都脸色大变,使劲咬牙,猜测他正在忍受身体的疼痛,便任由子都抓着。另一只手也放到子都的手上,轻轻抚摸,帮他减少疼痛。
子都心中又是一阵激动,疼痛好一阵才平息下来。子都仅仅抓着云罗衣的手,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它溜走。
在他被踹出去,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只疼得浑身抽搐的时候,是云师姐第一个先跑过来,将自己从地上抱起来,这说明师姐对自己并没有完全忘情,子都还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想到师姐泪流满面,惊慌关切的神情,心中一热,手上又用力握了一下。
他们就那样四手相握,默默无语,直到子都又沉沉睡去。
子都从梦中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抓紧云师姐的手,不想一下抓了个空,这一下吃惊不小,扭头四下乱瞧,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子都心里大急,翻身想要坐起来,只起到一半,腹部像刀剜一样疼痛,扑通又摔倒在床上。
他虽然强自忍受,但还是呻吟出了声,身体蜷曲着,盖在身上的被单也掉到了地上。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他要翻身起来,用力很大,腹部内的伤重新崩裂,一时哪得平息?他咬着牙,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冒出来,掉在床铺上面,打湿了一大片。
但是,对于子都来说,身体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更让他难于忍受的是云罗衣的离去。
师姐到底还是弃自己而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睡着,如果醒着,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师姐走的。现在师姐走了,这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己还没有想师姐表白自己的心声,竟然就睡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单独相见的机会,那些话只能埋葬在心里,永远不能说出了。从今以后,自己只能孤独一人,自伤自怜,看着云罗衣跟裴韫出双入对,卿卿我我,相亲相爱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大痛,牵动腹部伤势,接着又蔓延到了全身。这时他反而为自己的全身疼痛感到高兴,以为这时给自己最好的惩罚,他在惩罚自己的痛苦中,得到了快慰。所以,每当身上痛楚减少时,他便故意扭动身体,牵动身上的伤处,让疼痛继续下去。
就在他咬牙享受痛苦的快感时,忽然听到一个人叫道:“咦,你怎么啦?”他一听这个声音,立刻便呆住了。
云罗衣见子都又睡着了,便轻轻把手从子都手里抽出来,给子都盖好被单,看着子都的脸出了一会儿神。只见子都的脸色十分的苍白,但是神情却比较平静,嘴角似乎还留有一丝笑意。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好梦。心想,趁现在子都正睡着,先去给他煮些稀粥,省着等会儿他醒了又不放自己出去。
云罗衣轻轻带上屋门,急急走到厨房里,亲自动手给子都熬粥。方岩要帮忙烧火,她也不让,所有的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做。这些活儿本来是她做惯了的,所以没什么难的地方。
方岩在一边看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心里充满了疑惑,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忙,所有的活儿都她一个人忙,难道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又要跟子都和好如初吗?
想到这里,方岩很是高兴,因为他对裴韫非常反感,跟子都却是好朋友,更重要的是,云罗衣之所以抛弃子都,跟裴韫好起来,跟自己对云罗衣说过的话不无关系。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对云罗衣说那些话,那么云罗衣就不会想要惩罚裴韫而跟他一组,她一直跟子都在一起,又怎么会出现后来的这些事情。因此,现在看到云罗衣对子都这么关心,方岩非常高兴。她却不知,云罗衣之所以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子都,时有她另外的心思的。
云罗衣熬好了粥,把粥盛在一个小锅里,拿了木勺,端着小锅走了回来,没想到一进屋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以为子都伤情有变,赶紧放下锅勺,跑过去看。
只见子都蜷缩着身体,头上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牙咬得咯咯直响。云罗衣慌了手脚,并不敢去动子都,只是用手抚着子都的肩膀,不停地问道:“师弟,你怎么样了?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把我父亲叫过来?”
子都见云罗衣回来,已经放松了许多,又听云罗衣说要去叫怒鹏来,唯恐云罗衣离开,赶紧扭头对云罗衣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云罗衣道:“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你忍一下,我去叫父亲来。”说着话便要往外走。
子都生怕云罗衣走了,马上抓住她的手,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处,但他极力忍住,看到桌子上的小锅,闻到了煮粥的香味,便笑着道:“我这不是疼得,我是饿成这个样子的。”
云罗衣半信半疑,但看着子都的样子,确实好了许多,另外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也没办法走,便笑道:“也没见过谁饿成这个样子的,真是。那就赶紧吃点粥吧。”
子都道:“是是,吃粥吃粥。”他使劲吸了一下鼻子,道:“啊,好香啊,是师姐煮的吗?太好吃了。”
云罗衣道:“不是我煮的还能有谁?你一口还没有吃,怎么就知道好吃?”
子都道:“师姐煮的,当然好吃啦。我实在忍不住了,快点给我。”
云罗衣把手举起来,道:“你抓着我的手不放,怎么让我去拿?”
子都一看,自己还在死死抓着云罗衣的手,便道:“该死。我忘了。”说着话,便把手放开了。
云罗衣过去把小锅端过来,坐在床沿,子都伸手去接,云罗衣道:“你还是好好躺着吧,不要给我添乱。”
子都依言躺好,云罗衣用小木勺一勺一勺喂子都。子都喝一口,赞一句“好香”,弄得稀粥流了一下巴。
云罗衣笑着给他擦掉下巴上的粥,道:“你不说话,这粥就不香了?真是,不要再乱动了。”
子都道:“不是我非要说,是师姐煮的粥实在是太香了,我忍不住就要赞美。”虽然这样说,子都却不敢再说话,但是他的眼睛骨碌碌乱转,显然是忍不住想说话。
云罗衣喂一勺,子都就吃一勺,一直到把一锅粥全都喝光,子都咂吧了一下嘴唇,道:“还有没有,师姐。”
云罗衣道:“你想撑死啊。”说着伸手给子都把被单盖好,“好了,我去把锅洗洗。”
子都十分不愿意,但还是忍住了没吭声。他想师姐忙了一上午,也该吃饭休息了。
子都看着云罗衣拿着锅勺走出门去,心想,原来师姐并没有忘记我,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子都的心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