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普庵咒

子都听了金声子的讲述，才知道这玉冰清原来就是自己初出归藏洞所救的那个女子，当日那女子利用了自己，所以现在前来报答。但是当日之事，自己并不都是出于救援之心，实是有自己的私怨，再者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跟当日之事并没有多少瓜葛，对方所得甚少，所报良多，这让子都心里很是不安。

金声子道：“两个小鬼头知道你经脉受伤，这绛雪春和追魂丹都是疗伤圣药，奔雷琴同样具有调理的功能，变一股脑偷来用在你身上，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些。绛雪春和追魂丹固然是疗伤圣药，但是用得不准，用得太多也一样能要了人的命，你现在体内已经淤积太多的药力，如不能早早发表散去，总是一个隐忧。还有这奔雷琴几可以调理身心，温润经脉，同样也是一件杀人利器，如你刚才发出的这一击，一般修炼之士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了？要发出这样强劲的内力，自身也要承受同样强劲的内力冲击，你的全身经脉和穴道现在仍然伤情未愈，所以适才这么做冒着极大的风险。”

金声子停了一下，继续道：“这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说不定早就要了命，你能够安然无恙，虽说有让我想不通的地方，但实属万幸，不可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现在不能妄运内力，最好先不要弹这首《失魂引》，我另外教你两首纯粹调理身心的曲子。”

子都听了躬身答道：“知道了，谢谢师父。”

当日金声子传了子都一首《普庵咒》，让子都慢慢练习，说三日后再来看他，便自离去。

此时天已交晚，夕阳西下，半天余辉，归鸟时时从头上飞过，一派静谧的景象。

子都独自一人在石上练习，感觉这首曲子跟《失魂引》大异其趣。《失魂引》特别容易引起自己感情上的共鸣，弹奏起来，似乎是点燃了感情的引线，一时间心内五味俱陈，各种情感渐次生出，连带过去的种种经历也都纷至沓来，一一呈现心头。不由得使人心潮澎湃，汹涌激荡，渐渐而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先前他弹奏《失魂引》的时候，最后之所以全力发出那一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弹奏时，体内的真力渐生渐强，在经脉中随着琴曲的展开，流转得越来越快，到最后感情和内力都增强的极点，顺手发出那一击很是自然。如果没有那一击的宣泄，内力找不到出口，他自身的控制力不够，经脉承受力又有限，说不定又会出现那天晚上走火入魔的可怕景象。

《普庵咒》则迥然不同，它的曲调自始至终舒缓平和，没有明显的起伏转折，不大容易引起内心情感的波澜。子都从弹奏第一个音符开始，就觉得一阵秋风着体，立觉身心清爽。

乐曲将他带离了这个纷繁芜杂的现实世界，进入一个幽静迷人的幻想之中。他仿佛置身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上，溪流潺潺有声，在明月之下闪烁着细碎如银的亮光。夜风如水，带来远处花草的淡淡香气，沁人心脾，不时有树叶婉转飘零，落地无声。绿草如茵，草虫在看不见得地方不停地鸣叫，犹如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子都感到身心宁静舒畅，一种难于言传的快感洋溢全身，他忘记了曾经的烦恼和忧愁，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和羞辱，甚至忘记了曾经的激情和梦想，只留下惬意的静谧。

在弹奏的时候，他的体内也有真力在流转不息，不过，一直是那样平和中正，犹如涓涓细流，虽然有时候遇到高石窄口，也会出现跳掷飞溅，但是跳珠溅玉，适足于增添溪流的妩媚活力，并不会给河道带来破坏力。

子都一曲弹罢，感觉经脉酥麻微痒，舒畅无比，就像伤口刚刚愈合是我的麻痒感觉，自觉这《普庵咒》果然具有疗伤的灵效，心里很是高兴，稍停片刻，再鼓一曲，方才心满意足，踏月而归。

从此之后，子都在金声子的指导下，潜心练习琴艺，手上的技艺和心中的领悟均是与日俱增。感觉自己经脉的内伤也在慢慢痊愈，虽然内力只在鼓琴和练斧时才有，过去之后便重归于无，但平时身心已经变得充实，不再是过去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他遵照金声子的指示，没有再弹奏那首《失魂引》，也从没有妄运内力，只是弹琴练斧，不停地涵养培育，静待内伤痊愈。这一来正好拨乱反正，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原来，子都经那天走火入魔和失恋的双重打击，不仅经脉全伤，内力全无，而且心如死灰，每天醉生梦死，彻底变成了行尸走肉。直到玉冰清碰到了他，事情才有了转机。玉冰清和他的哥哥玉忘机急于报恩，便偷来家里的灵酒奇药和珍琴，把能用的东西和知道的方法一股脑儿都用在子都身上，希望收到奇效，以此报恩。

不想物极必反，两人不懂医术，差点坏了大事。灵酒奇药能够治病，但用得不当，也一样能致病。两个人先用药酒在子都体内培育出了内力，然后教子都用《失魂引》去调和运用这些内力，却并没有考虑到子都的经脉旧伤未愈，十分的脆弱，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强劲的内力。如果不是子都的体制异于常人，恐怕现在已经经脉寸断，即使能够侥幸保得性命，也将永远成为废人。

子都的经脉穴道与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他身体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不只是由穴道产生内力，保存内力，他全身的亿万毛细血孔都具有跟穴道一样的功能。在他走火入魔的时候，失去控制的内力在子都全身各处倒行逆施，疯狂冲撞，严重损伤了他的所有穴道和经脉，但同时也打开穴道和经脉周围所有那些亿万毛细血孔，他们本来出于封闭状态，发挥不了功能，这一来恰好打开了闸门。

子都感觉到体内有了真力，殷鉴不远，他不敢妄运内力，强行将他们归入丹田，而是顺其自然，不去理会，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只是生是生了，灭则没灭，而是散归到全身亿万血孔之中，“消失不见”了，他自己不知道，怒鹏和金声子这样的高手也不明其所以，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子都的真力是在用的时候就会出现，不用的时候就会消失，每个毛细血孔的功力自是不能跟大穴相提并论，但是亿万血孔加在一起，却要远远超出有限的穴道不知道几十上百倍。而且这毛细血孔还有一个好处是丹田穴道所不能比的。就是毛细血孔跟身体紧密相连，一旦它们的功能被开启，那么它们时时刻刻都在随着血脉的流转，不停地在运作，即使在夜里睡着之后，只要有呼吸，血液在流动，那么它们的功用就在运作。

这段时间，他的内力与日俱增，变得越来越强劲，却不自知。无论是在鼓琴还是在练斧，子都都严格遵循金声子的要求，只是慢慢地涵养培育内力，再没有妄动过真气。

这一来正好歪打正着。先前子都走火入魔是强硬开启了血孔细穴，他全身的血孔细穴初开之际，根本受不了一点冲击，幸好他的全身经脉同时受伤，没有内力，如果他的身体还存有平时一半的内力，一旦运用，就会使全身毛细血管通通爆裂，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金声子对子都的身体情况也不甚了了，但是他的经验见识比玉忘机两个人要高很多，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承受不了强劲内力的冲击，所以暂时禁止他妄用真气，全力涵养培育。这一来，先有玉忘机兄妹俩的滋养，后有金声子的涵养，使得子都安全度过了危险期，血孔细穴得到了滋养培固，渐渐变得坚韧强固，可以承受强劲的内力冲击。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金声子一直在明观暗查子都的身体情况，越看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难解。子都在鼓琴练斧时表现出的内力越来越强劲，不仅仅在体内经脉穴道中流转运行，而且能够在身体外面形成一层氤氲的气层，将他的身体保护住，这就是所谓的护体神功，虽然子都的功力尚低，不足以抵挡高手一击，但普通的兵器已经很难威胁到他，即使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暗算也伤不到他了。

一般修炼之士要想达到这种境界，即使是聪明之人至少也得有二十年的苦功方有小成，而子都总共才不过十六七岁，练功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年，竟然已经具备如此功力，当真匪夷所思。

金声子见他身体状况一直稳定无疑，而静脉和穴道经过这一段维护调理，已经基本恢复，便开始教他运力用力的法门。

奔雷琴本来就是一剑极具攻击力的兵器，能够将人的内力彻底发挥出来，而且通过琴弦，化作无形的攻击波，攻击敌人，有声而无形，使人防不胜防。一开始他从最简单最柔和的手法教起，不敢让子都学较猛烈的招式，就像那天子都并拢五指全力一划那样。

但是两天过后，子都将所有这些基本的技巧全都掌握熟练，发出的无形琴波，已经可以将三口粗细的松树拦腰斩断，将水桶大小的顽石击成粉碎，而自身并没有任何不适。

金声子为人谨慎稳重，又拖了两三天，觉得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告诉子都，从明天开始，要他开始学习比较复杂和刚猛的招式，要他回去后，在子夜时分起来，默运内力，将全身所有的经脉和穴道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不舒适的地方，一方修炼时出现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