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一定会重回天河

子都听师父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要教自己比较刚猛的招式，心里很是高兴，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体状况很好，应该可以承受更大的考验，但还是接受师父的告诫，准备在子夜时分对自己全身做一次彻底的检查。他要彻底告别过去醉生梦死的生活。

他回去时，没有进扶摇台的大门，径直走过去，上到了山上，在那道小溪里洗了个澡，将全身洗得干干净净，连带过去的所有烦恼和痛苦，仿佛也都一并被洗掉冲走。顺带连衣服也洗了一遍，挂在溪边的小树上，晾干了穿在身上，踏着月色，轻松愉悦地走下山去。

他刚走到自己屋门口，便被方岩叫住，道：“子都，师父叫你去一趟。快去吧，等你好一会儿了。”

子都道：“什么事？”

方岩道：“不知道。”他见子都今天的精神不错，好像刚刚洗了衣服和头发，显得干净了许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子都没进屋，转生向前面走去，一路上猜测着师父叫自己干什么，到了师父院门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怒鹏跟冷霜云正坐在桌旁喝茶，云罗衣站在一边，见子都从门口进去，冲他偷偷地一笑，子都不由得心里一荡，赶紧收敛心神，以免当众出丑。

他走上前对师父师娘行过礼，站在一边，不由自主地又向云罗衣瞟了一眼，见云罗衣仍然冲着自己神秘地微笑，脸上一红，心里怦怦直跳。暗道：“难道师姐忽然回心转意，叫我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师父师娘，见他们也都看着自己，面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子都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心跳得更厉害了。

怒鹏道：“你师姐说你近来身体恢复得不错，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今天一见，果然不错，哈哈哈。”笑声甚是爽朗，“过来。”

怒鹏给子都把完脉，子都又躬身退回去。心想，难道他们是要检查一下我的身体，以定我有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女婿？如果他们觉得我没有内力就反对的话，那我一定要告诉他们，自己在练习的时候就自然会有内力，只是平时没有罢了。

怒鹏笑容满面，道：“脉象洪正有力，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内伤也已愈合。只是内力还没有恢复，不过不要紧，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子都听怒鹏的话，对自己的身体很是满意，那么自己是过了这一关了。他更加认真地听怒鹏下面的话。

怒鹏道：“今天叫你来是要跟你谈一件事。今天是几月初几，还记得吗？”

子都道：“弟子懵懂，不记得日期了。”他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难道是要找日子将我和师姐的关系定下来？自己可没有拿做定礼的东西，要不然就把那把断金剑做聘礼，此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只听怒鹏接着道：“今天是九月初三，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

子都心想，原来快到重阳节了，不会把日子定在节日那天吧。

怒鹏道：“我们定在九月初五赶赴落翮山，去参加十年一届的试剑会。你师母和师姐都一致向我推荐你去，我想你现在虽然内力没有恢复，不能上台比武，但是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也是好的。我一直认为你是羊角峰最有前途的弟子，现在仍然这样认为，一旦你恢复了内力，重新开始走上正途，前途仍是不可限量。所以我准备带你去，你回去准备一下，到后天在讲武堂集合。怎么样，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对我说说。”

子都听说不是要自己跟师姐定亲，而是要带自己去落翮山参加重阳试剑会，心中的热情一下子变得冰冷，师父后来说过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耳朵里，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怔。

怒鹏见子都刚才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间又变得呆愣愣的无精打采，心里面不高兴，扭头看了一眼冷霜云。冷霜云也看到了子都神情的变化，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冲着丈夫笑了笑。

云罗衣见父亲神色不对，唯恐这件事告吹，赶紧走过去拉住子都的胳膊，一边摇一边道：“师弟，你一直盼望着去落翮山看看眼界，今天突然听到师父说让你去，是不是高兴得呆了。还不赶紧谢过师父，小心师父一不高兴，不让你去了。”

子都这才如梦初醒，虽然自己幻想的美梦已经破灭，看眼界，长见识云云本不放在心上，转念一想，去落翮山也不错，能够在台下给师姐加油也是好的。当下赶紧向师父躬身施礼，道：“弟子早就盼着这一天，多谢师父成全。”

怒鹏见子都嘴里说得高兴，脸上并没有一点兴奋的神色，但是看到女儿的言行，知道她一心想要子都去，如果不让这个傻小子去，宝贝女儿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到时候影响了试剑会的比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当即哈哈一笑，道：“好好好。你要好好振作起来，不要让其他门派的师兄妹们看了笑话，小瞧我们羊角峰，知道吗？如果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子都答应了一声，辞别师父，转身出来。云罗衣随后追了出来，在院子里叫住了子都，道：“师弟，恭喜你啊。这下我们真的可以并肩作战了。”

子都道：“多谢师姐。要不是你一力争取，我是绝对去不成的。”

云罗衣道：“师父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就赶紧去找你，哪里也找不到。我就怕你还是那副邋遢模样，要先找到你，让你好好打扮一番。没想到你竟然有先见之明，自己已经梳洗干净，早知如此，我也不会一直替你担心了。告诉师姐，你是不是听到喜鹊叫，预感到有喜事？”

子都以为云罗衣看透了他刚才的心事，大是惶恐，嗫嚅道：“不是，不是。我不是。”

云罗衣歪着头看着子都，道：“不是？那是什么？告诉师姐，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打扮一番？我看你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啊。”

子都不能告诉她实情，又不会编瞎话，一时窘在哪里，忸怩不安。

云罗衣见子都那副受罪的模样，本来想要逼着他说出来的，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跟子都的关系不比往常，便忍住了。道：“不管因为什么，师弟现在注意打扮自己，说明师弟现在的精神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师姐看了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子都，你要记住，你变好了，师姐比什么都高兴。为了师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啊。”

子都听了云罗衣这段真情表白，心里一阵激动，泪水夺眶而出。虽然他现在明白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云罗衣对自己的那种情感已经彻底转移到了平裴韫身上，但是听了云罗衣的真切关怀，他还是抑制不住地一阵激动。

子都使劲点点头，怕云罗衣看到自己流泪，没有抬头，转身急急离开了院子，一直走到扶摇台的大门外，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独自一人在墙外向后面走，月光从身后照过来，把他的身影投到了前面的地上，他一步步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心里泛起了浓重的忧愁。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很清楚没有希望的事情，自己却还是不能彻底放下，硬是要自讨苦吃。他自己找不到原因，也改变不了，只能这样眼看着自己深陷泥淖，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自拔。

回到自己的屋里，子都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床下拉出那个小竹筐，检视自己的东西。一件崭新的衣服，那是云罗衣在薜萝涧给自己做的，自从那个伤心的夜晚之后，他便将它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竹筐里，有多少天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不知道它还会在里面呆多久，一年？两年？三年？

他把那件衣服拿起来，在月光下看，一股尘土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中，不知道上面落了多厚一层尘土，他有心拿出去拍打干净，想了想，便没有动。拍打干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会重新被尘土蒙蔽？旧尘和新尘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显示被人抛弃的时间印记？既然已经被人抛弃，那就还是让它静静地呆着不较好，何必再用自己的怜爱之心给它增加烦恼呢？

他把衣服又放回竹筐里，拿起了那条星光闪烁的佩巾。佩巾在淡淡的月光中泛出一层淡红的颜色，在不停地微微流动，就像天上的云霞一样，浓淡明暗变幻不定。

子都站起来走到窗边，都过窗棂遥望夜空。之间一条淡淡的银河横亘天空，犹如一条白色的纱巾，在随风飘动，新月升在半天，正好在银河的一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闪亮的银钩，将长长的银河纱挂住。

他想起了那次短暂的天河之旅，想起了那个憔悴善良的浣纱仙女，她那张凄美的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耳边又响起了仙女对自己说的话：“我在天上等着你，等你再上来时来找我。你会找我吧”而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地对她道：“我回去一定把本领练好，再上来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

想到这里，子都内心一阵激动，自己答应了人家的事，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忘了个干干净净。那张美丽的脸庞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星星一样的目光穿过淡淡的迷雾向着自己射过来，似乎充满了关切，又充满了期待。

子都手里攥着那条佩巾，语气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重回天河，将你拯救出来。我现在已经开始了修炼之路，我会竭尽全力去提高本领，不会让你等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