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宫的弟子尾随着子都到了东边山坡的树林里,见子都在里面砍伐一棵枯死的柏树,子都砍树的时候没有用力,所以每次只能砍下一小块木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砍了不到三分之一,以这样的速度,要想砍断这棵树,至少还得一个时辰。
那人觉得没什么值得观察的,没有耐心再看下去,刚要从山坡的另一面下去,突然看到子都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
只见子都停下来,似乎在微微喘息,看着那棵树歇了一会儿,然后又抡起了斧头。不过这回斧头并没有砍向那棵树,而是在空中来回摆动,做出了各种动作,看上去似乎在练一套斧法,不过那些招式实在是幼稚笨拙得可笑。要不然就是在向着那棵树施展魔法。
子都东一斧西一斧,不断做出各种动作,绕着柏树不停地转圈,有时候斧子已经劈向了柏树,可是到了跟前却突然偏向一方,从树边滑过去。天羽宫弟子越看越糊涂,开始还以为子都砍树砍得无聊,在演练一套斧法,但看子都的样子甚是严肃,动作虽然笨拙缓慢,但使得却是一丝不苟,极为认真。
好不容易等到那套难看的斧法练完,只见忽然来了精神,他四下看了一眼,把斧子举到脸前,嘴里喃喃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对准树干缺口处,轻轻一斧砍过去。
那人见子都动作轻柔,这一斧子就像是给柏树挠痒痒,本以为一小块木片都砍不下来,没想到嚓的一声轻响,那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棵柏树慢慢倾斜,接着哗的一声,整个树都倒在地上,树冠激起的风,将地上的许多落叶吹到了空中。
那人大为惊讶,没想到着轻轻的一斧,便将那么粗的一颗大柏树给齐根砍断。适才子都砍了半天,也不过才砍了三分之一,那柄斧头样子很普通,也不像是把神兵利器,竟然能够一斧将柏树砍断,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他这样普通的天羽宫弟子,运上内力,也可以做到将那么粗的柏树一剑斩断,但是一定要有速度和力度,看上去,出剑的情形一定是相当威猛,要做到像子都这样轻描淡写,慢慢去斫,恐怕多半是办不到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说不定就是魔法。
那人猜测,子都可能是来僻静无人的地方演练他的魔法。这可不能不小心观察,报告给师父,如果扶摇台在比剑时暗中使用魔法,那可要吃大亏了。想到这里,他更加用心地看子都下面干什么。
只见子都绕着那棵躺在地上的大柏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似乎是在检查自己魔法的威力。过了一会儿,子都挥动斧头不停地劈向柏树,不一会儿便把一棵高大的柏树,截成了三尺多长的好几段,然后又把每一段树干劈成胳膊粗细的木块,然后把跟自己借的的那条绳子铺在地上,把木块抱在绳子上面,用绳子捆好。
做完了这一切,子都将斧头插回后腰,然后四下看看,确定无人,便弯腰将柴捆负在背上,向山下走去。
那人见子都走远了,赶紧跑过去看子都看到的树,地下只剩下一个大树冠,还有一尺多长的树墩,他认真看了一遍,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心想,古怪之处一定在树干上面,子都已经把他劈成了碎片,背下山去,说不定就是为了消灭证据。
他急急跑下山坡,一直追到天羽宫前的牌坊那里,也没追上子都,问守在牌坊下的小童,小童摇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么个人,他不放心,跑到路口,向着山下的路望去,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直叫怪哉。虽然子都曾经向他打听过山下的市镇,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子都会背着那一大捆柴下山,到市镇上换酒去了。
子都背着那一大捆柴,走下斜坡,怕被别人看到,没敢沿路下山,而是在路边的树林里走下山,到了市镇,找到一个酒店,用柴换了二斤酒,跟掌柜的要了一个就葫芦装了,欣欣然走回山上。路上滴酒未沾,回去后把葫芦藏在屋里,一直等到晚上,把门上好,吹熄了灯,这才拿出酒葫芦慢慢地品尝。
子都现在虽然喝酒上瘾,但是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酗酒,而是慢慢地品,每次都很有节制,没有再出现过去那样酩酊大醉的情形。再加上现在在天羽宫做客,更是深自抑制,一次只是少喝一点,解解馋而已。
喝了几口酒,子都有些兴奋,便把藏在床下的奔雷琴拿出来,坐在床上,将琴放在腿上,两手只是虚拟作势,并不敢接触琴弦,弹了一曲《清商曲》。一曲弹罢,心情果然舒畅了好些,只是意犹未尽,不能尽兴,心想与其这样缩手缩脚,不能放开手脚弹,还不如明天找个无人的地方,尽情挥洒一番。便将琴又收起来,重新放回床下,早早上床,海阔天空地胡乱想了一番,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刚蒙蒙亮,子都便早早起床,腋下抱着奔雷琴,离开天羽宫。所幸在出门时没有碰到别人,便快步向山上走去。
这鼓琴不能跟喝酒比,喝酒可以藏在屋里偷偷喝,鼓琴要想不让别人听到,则必须要到很远的地方。所以子都尽可能地往远处走,他一连翻过了好几道山脊,才觉得比较安全,但他还是要找一个尽可能偏僻的地方。他在一个崖壁处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谷,看上去很是幽静,觉得不错,便走了进去。
这条山谷不大,但是曲曲折折,很是幽深,子都一边往里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景象。只见两边的崖壁很高,里面不见阳光,崖壁上布满了青苔,碧绿肥厚,看上去十分的茂盛,崖顶处长着一丛丛的枫树,枫叶现在正红,叶片红艳鲜亮,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跟下面崖壁上碧绿苔藓,红绿相映,非常美丽。
山谷里有一条小小的溪流,顺着山谷萦回流转,静无声息。无水的地方也长满了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像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里面常年不见阳光,凉阴阴的,浸着人的皮肤。子都往里走了有一里多地,仍然没有走到谷底。子都看到有一个稍微干燥点的石台,觉得挺适合弹琴,便蹬了上去。
他从崖壁上着下一个树枝,将石上打扫了一下,然后经包袱放下,从里面拿出那具奔雷琴,将琴横在膝上,先调整好呼吸,等到呼吸平稳,心静如水,便开始弹奏起来。
他先弹的是《浑沌风》,这首曲子他刚刚学会,弹起来还有些生涩不畅,他的心思主要集中在手法技巧上面,对于乐曲本身没有多少感觉,所以一曲弹罢,除了稍稍有些累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感触。
子都稍微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指,开始弹奏《失魂引》。这首曲子,金声子曾经再三告诫子都,让他先不要弹奏,因为这首曲子特别容易引起弹奏者的激动,同时引起子都体内潜伏的强劲内力,怕一旦失去控制,会对子都刚刚恢复的经脉穴道再次造成伤害。
子都的精神这两天刚刚有所恢复,但很快便又陷入绝望,内心一直有一股郁结不散的伤心情感,得不到宣泄,昨天晚上子都虚拟作势,做了一番弹琴的尝试,反而更增加了子都内心的郁结,适才弹了一曲《浑沌风》,因为手法不熟,弹起来磕磕绊绊,更增加了想要宣泄的愿望。几个方面加在一起,子都便不计利害,自然而然地弹起了他最拿手的《失魂引》。
弹奏《失魂引》果然跟弹奏别的曲子不同,刚弹了没有几节,子都便觉心神大畅,十分的愉悦。这一来,他更是放开手脚,尽情挥洒。弹到动情之处,自然牵动子都体内潜伏的真力,随着琴曲转向恢弘激昂,他体内的真力也在加强,渐渐又到了那次发琴波击碎大石时的地步,但他这时还没有弹到最后的那一划。
强劲的真力在子都的体内快速流转,但子都并没有感到上次那样的憋闷,所以也没有想上次那样急于发出。这股真力在他的体内流转,慢慢地在子都身体之外形成了一层极具韧性弹力的气流,将子都紧紧包裹住,子都体内的真力越强,体外的气流便不断地向外膨胀。
过一会儿,子都身体周围从崖顶上飘落下来的红叶,无风自动,先是在地面上滴溜溜旋转,不一会儿,便离开地面,冉冉升起,浮在空中,绕着子都慢慢旋转。再过一会儿,连细小的松针也飘飞起来,他体外的气流向外膨胀的越大,这些树叶和松针便越飞越多,在子都体外形成了一个旋转的圆球,就像是蚕茧将蚕完全包裹起来一样。
子都看到这种景象,更是兴奋,恰在这时,乐曲弹到了最后,他怕再次出现大石崩碎的景象,这次没有将五指并拢,而是大大地张开,在琴弦的不同地方猛力一甩,耳听嗡的一声闷响,体外的护体真气忽然暴散,那些枫叶松针同时向外疾飞,直飞出老远才慢慢飘落。
子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身心极为舒畅,没有一点不舒服的地方,这一下对自己的身体彻底放心了,而且自己对内力的控制也更上了一个档次。
子都非常的高兴,又站起来将《浑沌风》演练了两遍,这才兴尽作罢。心想这地方很不错,奔雷琴太大,来回拿着很不方便,不如把它放在这里。他见崖壁上有一个石龛,捧起琴走过去一试,不大不小,恰好放下。他找了一块石头将石龛堵住,从外面看不出石龛,这才美滋滋地离开了山谷,向天羽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