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琴——崖壁魂影

子都回到院子里，师父和师母果然不在屋里。马玄跟公冶良抓住机会到对面东厢房去拜访，不时传来他们的说笑声。子都心想，师父知道了不要紧，只怕师母这一关不好过。

到了晚上，他的酒喝光了，又没有琴可弹，觉得甚是无聊，准备明天早上练完琴之后，顺便砍一捆柴去山下换酒。闲来无事，便拿起破天斧，在院子里舞动起来。

他这里一练斧不要紧，不一会儿便从对面引来了好几个师姐妹，围着他看他练功，还不时地唧唧呱呱品评招式的好坏，动作的美丑。子都也不理会，自顾自地练自己的斧法。

很快，马玄和公冶良也从屋里出来，站在那些女子身边，给他们介绍这位练斧的师弟。

只听马玄道：“诸位师姊不知，我这位师弟王子都人不大，功夫却是非同小可。在去年中秋节我们扶摇台的比武大会上勇夺第一哩。”

几位女子惊道：“是吗？”她们都盯着马玄，不大相信他的话。

公冶良道：“千真万确。可以说他一个人将小弟率领的那一组打了个落花流水。”

马玄接口道：“不才正是王师弟的手下败将。”

几个女子瞪大了眼睛看子都练功，可是她们实在看不出子都的这套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一位女子道：“不知道这位师兄这两天忙些什么，我好像都没见过他哩，等师兄练完了，我们可要亲自讨教一番。”

马玄道：“这个恐怕”

女子道：“怎么？难道看不起我们几个，不屑下交吗？”

公冶良赶紧道：“哪里话，师姐言重了。只是我这位师弟性格有些孤僻，不大爱和人交往，所以”

另一位女子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女子？”

马玄道：“这个不是我也说不大清楚。”

子都一套斧法还没练完，便被他们搅得没了心情，耐着性子练完最后几招，扭头往自己屋子走去。

一位女子喊道：“师兄请留步。”

子都充耳不闻，径自回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几位女子都吐出了舌头，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子都第二天早早起床，拿起斧子和绳索，把酒葫芦拴在腰间，轻轻打开门，走出院子，朝着东边山坡走去。在他走出去一段之后，后面又出现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

后面的人叫紫英，是东厢房鸣凤最小的弟子。昨天晚上大家围着子都评头论足，她也在场。她觉得大家用这样的口吻说子都很不好，但是自己年纪最小，又不便拦阻各位师姐，所以一直默不作声。

晚上紫英躺在床上想着子都这个人，感觉子都沉默寡言，即使受到嘲笑也不生气还击，如果不是痴呆，便一定是个伤心人。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紫英不由得便对这个看似愚拙的人产生了兴趣。

第二天，紫英早早起床，站在院里，相等子都出来时为昨天的事跟他道个歉，顺便攀谈一会儿，了解一下这人的内心。没想到她刚到院子里没多久，便听得子都门呀的一声开了。子都从里面闪身而出，带上门轻手轻脚地向外走去。紫英想要开口叫住子都，又怕声音吵醒了大家，被人看见了受嘲笑，见子都向外走去，正合她的心意，便在后面尾随着走了出去。

到了天羽宫大门外，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在前面走向山坡，心里疑惑，这位师兄这么早到山上去干什么？难道在坡上的树林里搞什么鬼？她想跟着去看个究竟，便不再出声，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上山坡。

没想到子都到了坡顶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下山坡继续前行，一连翻过两道山脊还没有停下脚步。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这里又十分的僻静，紫英怕被子都发现，不敢跟得太紧，只在远处看着子都在林木间时有时无的背影尾随。

等紫英爬上第三道山脊的时候，子都已经没了踪影，山坡上全是阴沉沉的柏树林，紫英在里面转了好几圈，始终没有发现一点踪迹，心里面更增加了好奇，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一定找到这个古怪人，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子都走出天羽宫没多远，便觉得后面有人尾随，他先是不动声色，继续前行。等到了第三道山脊时，他一过山脊，立刻从旁边绕到了后面，果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罗衣，看样子好像是东厢房的那个叫作紫英的小师妹，正在四下里乱找，心里觉得很好笑。

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一直看着紫英转了好几圈，然后才怏怏而归，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等到紫英走远了，子都才从石后转出来，走下山坡，来到那道小山谷里。

子都把琴拿出来，先将《浑沌风》练了两遍，感觉今天弹得比昨天顺畅多了，而且体内的真力也有了感应，他感到内力在经脉中氤氲涌动，却没有明显地流动，想来等自己把指法练熟之后，忘记了执法技巧，一心专注在曲子内涵上时，内力自会加强。

接下来，他练了一遍自己的破天斧，然后开始弹奏《失魂引》。

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在弹奏的时候，总觉得旁边有个人在偷窥，可是停下来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人，以为是刚才自己被人跟踪，心里疑神疑鬼，便把这事放开，全神贯注地去弹《失魂引》。

奇怪的是在他弹到最动情的时候，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这次的感觉要强烈得多，他感觉那人就在他左边的不远处，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弹奏，然后突然转头瞧去，果然看到鲜绿的崖壁上红影一闪，依稀便是刚才那个叫作紫衣的女子模样，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跑过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崖壁上滴下来的水滴落在苔藓上的瑟瑟声。很显然，那女子又藏了起来。子都想一定是那女子杀了自己一个回马枪，这女子人不大，鬼心眼倒不少。

子都心想，既然已经被她发现，也就无可如何，但愿她不要对别人说起，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否则，这地方不能再待，还得重新再找地方。不过大家都知道了，还找什么地方隐藏？好在自己在这里也待不上几天，试剑会一结束，就返回羊角峰了。

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子都反而放下心了，不再担惊受怕，回到石台上面，放开手脚，尽情发挥，将一曲《失魂引》弹得声情并茂，十分的流畅。其间他仍然能够感到有人在一旁窥探，但是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只管挥洒手指，尽情地弹奏。

弹完这一曲，自己也觉得十分满意，身心十分舒畅。他看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去砍柴换酒了，便站起身来，将奔雷琴包裹好，重新放回石龛藏好。心想，要是琴不见了，就找那个鬼灵精要。

子都将琴藏好，提着斧头和绳子走出了小谷，他在谷口停下来，想了想，虽然行踪已经暴露，但他还是不愿碰到那个鬼灵精，叫她抓住又是一阵纠缠。他看看地势，见北面山坡上有一片凹陷的地方，里面树木甚是茂密，便转身向那山坳走去。

到了山坳里，子都开始找枯死的树。可是十分的奇怪，往里面走了很远一段，竟没有遇到一棵死树。再往前走一段，眼前忽然一亮，出现了一片开阔地面。

只见林间空地上有一间低矮的小茅草屋，子都心想，原来这里还有人家，正好自己有些口干，过去借碗水喝去。

他沿着荒草中间的小路走到茅屋前面，却见平板门上挂着铁锁，微微有些失望，看来这里的人出去了。他站在茅屋门前，扭头四下张望，只见这里孤零零的只有这一间小茅屋，被周围的高大树木包围着，甚是幽静，只是看不到有种菜的地方，屋前的空地上长满了荒草，差不多快把小径给淹没了。

难道这里住的人早就搬走了？这样一想觉得很是有理，因为他又看到一个景象，在茅屋的后面有两棵弯弯曲曲的松树，其中一颗上面的树枝有将近一半枯死了。子都想，如果这里还住有人家，怎么会让这些枯死的树枝留在树上？不管这家人还回来不回来，我先帮他把这棵树修理一番。

子都转到茅屋后面，爬上那棵松树，用斧子将那些枯死的树枝全都砍了下来，然后跳下树，在下面抬头看了看，虽然树枝显得稀疏了些，并且偏向了一边，但是总比那些死枝在上面好看多了。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心里很是高兴，便去树下拣树枝。

刚拿起一断树枝，忽听远处又人喊道：“好恶贼，竟然趁我不在，来祖师殿偷砍圣树，哪里走？”

子都抬头一看，只见从树林里飞一般跑来一个人，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只死兔子。子都没有听清他刚才喊的话，心想，原来这里住的是个猎户。

那人来得好快，转眼便跑到了子都的跟前，原来是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童，身上的衣服跟天羽宫的弟子一样。他站住脚步，用眼往树上一看，面色大变，把兔子往地下一摔，用剑指着子都道：“这棵树是你砍的？”

子都笑着道：“是。”心想，你不用谢我，我只要这些树枝就行。

没想到那小童听了，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眼睛里满是既愤怒又惊惧的神色，突然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说着，嗤的一剑，径向子都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