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战——自伤自怜

鼓声嘣嘣嘣嘣地响个不住，将人们的精神振奋起来，好一会儿，鼓声停息，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只剩下山风呼呼地吹，擂台四周的旗帜在风中左右摇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从外面请来充当裁判的落翮山的好朋友已经在台上就坐，一名天羽宫弟子过去向他们请示后，转身走到台前，冲着下面大声喊道：“重阳试剑会第一场比赛现在开始，由羊角峰的裴韫对阵碣石岭的孟江蓠。”

台下发出一阵欢呼声，两门弟子都在起劲地为自己的人加油，两名选手在自己人的欢呼声中分从左右两边台阶登上台去，到了台中央，一起向坐在台上的裁判躬身施礼，然后对面一抱拳，相向而立。

子都见裴韫一身白衣，挺身而立，相貌英俊儒雅，彬彬有礼，当真犹如玉树临风，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风度。正应了那句话，我见犹怜。子都不由自主地转头向站在一边的云罗衣看去，只见云罗衣两眼紧紧盯着裴韫，目不旁瞬，脸蛋红彤彤的，显得特别的兴奋，而在大家一起欢呼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比别人高出一倍有余，心中不由得一疼，起了一阵伤感之情。

子都这里方在伤心，一棒锣声过后，台上的二人已经动起手来。

子都这才注意跟裴韫对阵的那个女子，碣石岭的孟江蓠，穿一身深褐色衣裙，中等个头，看样子大约二十多岁，相貌端庄，表情甚是严肃冷静，动手之时不但看不出喜怒，连用力时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两个人的功夫特点很是相近，都是不急不躁，稳扎稳打，谁也不急于进攻。进退的幅度都很有限，出剑也是有板有眼，一时间看不出谁更占优势。

子都见两人你来我往，长剑倏进倏退，但很少相交，出剑都很有分寸，留有很大的余地，看样子大家互敬互让，好像在向大家表演功夫一样。子都觉得很是无聊，再加上对裴韫这人，子都从心里有一种排斥的意识，所以便扭头去看台下的人。

他并不知道台上这两人虽然都是第一个出场，却并不是本门功夫最弱的，就以裴韫为例，至少可以排在云罗衣和马玄之前，之所以让他第一个出场，就是要力争拿下第一场，为自己这边开个好头。一则这段时间裴韫的功夫确实长进非常快，浸浸然已经可以跻身为羊角峰三大高手之列，而且他为人深沉有心计，锋芒深藏不露，做事甚有条理，不会感情用事，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碣石岭那边也是同样的心思，孟江蓠为人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功夫更是扎实了得，争胜先不说，至少要先保住不败。羊角峰这边派了一个年轻人出场，据说是刚入门一年多一点，但是怒鹏多年在外寻找有资质的人，也没听说他曾经带回过什么人，说明怒鹏虽然心急，但是标准并没有降低，仍是非常严格，这人既然能入怒鹏的法眼，自然有过人之处。所以才安排一向沉稳的孟江蓠打头阵。

两个人性格相近，抱定的宗旨相似，上场前，师长对他们的嘱咐也基本一样，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不瘟不火的场面。

还有一点，就是子都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子都了，走火入魔虽然使他暂时失去内力，但是却因祸得福，开启了他的亿万毛细血孔的穴道功能，然后又得到天琴山妙酒灵丹的浸润培育，加上奔雷琴的调理，他的内力已经远远高出走火之前，内力高了，对功夫的认识也便自然提高，昨天晚上又因为偶然的缘故，将琴曲跟斧法结合在一起，内力更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这时的王子都，但从内里修为而言，虽然还不能跟落翮山的四门师长相抗衡，但是相去已不甚远，四门的二代弟子，包括黎清这样跟随师父修行数十年的顶尖大弟子，早已经不能望其项背。只不过子都没有一点经验，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再加上不练功的时候体内看不到一点内力，所以懵懵懂懂地还以为自己旧伤未愈，比不上现场的任何一个人。

内力增强，自然使子都对功夫有了不同的感受，同样的功夫在他的眼里，前后已经大相径庭。裴韫和孟江蓠两人对阵，两人都是稳字当头，打得波澜不惊，死气沉沉，时间一长，连普通的二代弟子都觉出无聊来，更不用说子都这样准一流高手。

一旦觉得台上无聊，他的注意力自然就转向了别的方面。这时从另一个擂台那边传来阵阵喝彩的声音，想来那边打得十分激烈精彩，子都因为对裴韫反感，加上斗得太平淡，有心到那边看看紫英的师姐们对阵的情形，但是又怕师兄们看到了不好意思，目光不由得扫向他们，一眼看到云罗衣，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疼。

只见云罗衣伸着脖子，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两手紧紧攥着拳头，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嘴里不时发出喃喃自语，看样子十分的紧张。子都看看台上，两人还是那样你一剑我一剑地出招，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可紧张的地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云罗衣之所以在别人都觉得无聊的时候看出危险来，以至于紧张得攥紧了拳头，正是因为他对上面比赛的人太过关心了。想到这里，子都不由得又自伤自怜起来，觉得只见处处不如人。

裴师弟不仅人长得漂亮，功夫俊逸，而且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在在显示出他的高雅修养。这让他不仅赢得了师姐的芳心，而且还得到了从师父道弟子们的一致好感。

相形之下，自己就像是一块棱角突出的顽石，长相丑陋，性格倔强，言谈举止更谈不上半点风度，一旦沉浸在武功修炼之中，便忘掉了其他的一切，对于师姐，更是没有半点温柔可言。他现在终于明白，对于师姐而言，她不只是需要在危险时有人能够挺身而出，舍身相救，更需要有人能够时时刻刻陪伴着她，给她送去关怀和温馨，而自己缺少的恰恰就是这种关怀和温馨。

到现在不仅心爱的人离自己而去，而用这个沉重代价换来的功夫，却是时有时无，常常不灵，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鸡飞蛋打一场空。想到这里，不由得痴了，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忽然一声尖厉的叫好惊醒了梦中的子都，定睛看时，却是云罗衣跳起来在为裴韫加油。转头往台上一看，局势果然出现了变化。

只见裴韫明显地加强了攻势，长剑犹如蛟龙出海，上下翻腾，嚯嚯有声，正是羊角峰的扶摇剑法，裴韫竟扶摇剑法施展开来，长剑划出一个个圆圈，大圈套小圈，后圈接前圈，生生不已，绵绵不尽，犹如江波海浪，一股股推向对面的孟江蓠。

裴韫的这套剑法使得极其漂亮，剑招多而不乱，繁而不杂，快而不急，正是扶摇剑的精髓，如果在平地上对斗，这套剑法的攻击力有限，但是在擂台上这片弹丸之地，却是极占优势。因为地方有限，这种像一堵墙似的攻击便能将对方挤压到擂台边上，是对方处以极为不利的境地，如果不能及时扭转，说不定就会被排挤出擂台。

裴韫不注视敌人，只注视自己的剑招，将扶摇剑使得犹如风车一般，不急不躁，稳步向前推进。

孟江蓠面对这种笨拙的招数似乎没有破解的办法，虽然奋力抵挡，但还是在裴韫的剑气旋流撞击之下，不停地向后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擂台一角，在没有了退路，只得站定脚跟，极力跟裴韫的扶摇剑抗衡，但明显的有些力不从心，看起来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条小舟，碎石都有翻覆的危险。

身旁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好声，子都不看也知道是谁喊出的。随即周围的扶摇台的人都一起连声喊好。他一声未吭，心里产生了一种嫉妒的痛苦，他不愿意裴韫取得胜利，甚至希望孟江蓠能够立刻反败为胜。虽然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但他就是这样想的。

裴韫很有耐心，已将对手逼到了擂台一角，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求成，仍然稳扎稳打。人们看到他的剑圈越画越多，越画越快，但是人并不在向前迈进一步。云罗衣忍不住冲台上喊道：“快啊，结束吧。”但裴韫似乎没有听到，仍在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画他的圆圈。

这正是裴韫的厉害之处。再和孟江蓠互相试探着过了三四十招之后，裴韫仍没有探到对方的实力，他心念一动，虽然师父再三告诫他，孟江蓠最擅长后发制人，不要首先发动进攻，但裴韫还是率先打破沉寂，以扶摇剑发起了进攻。

对方被逼到了擂台一角，羊角峰的弟子群情激昂，兴奋不已，恨不得裴韫马上将孟江蓠打下擂台，结束战斗。但子都心里明白，对方不可能就是这点实力，另外，对方虽然被逼到擂台边上，看上去摇摇欲坠，但她的剑招文丝不乱，出剑极其冷静，力量和分寸都拿捏得十分准确到位。

她是在诱使自己上当，等待着一击制胜的机会。裴韫将计就计，到了擂台边上，自己反而停住脚步，只是催动内力，将扶摇剑全力施展开来，慢慢地向对方增加压力，如果对方突然出奇招反击，自己不至于措手不及，如果对方没有奇招，那时间一长，自己的扶摇剑足以将对方挤下擂台去。

因为这扶摇剑一旦施展开来，它的威力是一点点增强的，施展的时间越长，前招对后招的续力越多，剑招的威力自然越来越强。所以虽然下面的叫好声一波接着一波，裴韫并不为所动，仍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只催动内力画圈，并没有在上前一步。

就在大家都以为裴韫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孟江蓠忽然招数一变，嗤的一剑，中宫直进，从裴韫剑气漩涡的中心直刺进去，那样强劲的旋流竟然没能将她的长剑搅动。

裴韫忽然觉得身前的气墙哗的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股锐利无比的寒气直袭自己的面门，来不及撤剑去封，赶紧向后退步，在台下众人的惊咦声中，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是裴韫没有急于成功，一直留有戒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惊魂未定，对方又是一剑刺到，身前的剑气犹如窗户纸，根本不堪一击，裴韫不得已又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