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衣、子都和紫英三个人各怀心事,各不相知,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关注着这场比赛。场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在左右着云罗衣的感情,而云罗衣的情感起伏都直接牵连到子都的心理,同时,子都的神情变化,也波及到他身后两丈之外的紫英,使这个年仅十五,刚刚尝到爱情滋味的小女孩时喜时忧,不能自已。
场上的情形在持续了四十多招后,突然发生了变化,这一变化就像一阵风吹过三个人的心头,立刻掀起一连串的波澜。
此前,裴韫一直被楚云卿追击,且战且退,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况。楚云卿一开始还有戒心,防备着子都故意现出败象引诱自己上当,然后出其不意地反击。但是一路打下来,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一直到四十招开外,始终没有看到他有一点反击能力的迹象,慢慢地放心大胆地进攻,内力越来越强。
眼见子都的长剑出招时已经有些歪斜,楚云卿决定不再有所保留,要施展威力绝大的一招,给予裴韫最后一击。
楚云卿一剑挥出,剑上带着凌厉的剑芒,向着裴韫连肩带背扫了过去,裴韫躲无可躲,断金剑一招如封似闭,奋力拦击,锵的一声,裴韫的剑被楚云卿的剑弹起老高,胸前门户大开,楚云卿更不怠慢,使一招长风万里,长剑穿越中宫,径直向着子都的胸口刺去。
楚云卿意在结束战斗,这一招使上了全力,剑身携着浑厚无比的内力,犹如天柱横戳,无坚不摧,不要说被剑刺中,就是被剑身上面发出的劲气撞到,也能将裴韫弱小的身体弹到空中。
擂台下西边落翮山和碣石岭的人同时爆发出一阵大声欢呼,而东边则鸦雀无声,羊角峰和醴泉崖的众人都被这威力无比的一剑震慑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发不出一点声息来。
大家眼看裴韫躲无可躲,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向后跃起,消减对方的攻势,避免受伤,落到到擂台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换句话说,比赛到此结束,羊角峰输掉了第一场。
这时奇怪的一幕出现,裴韫并没有后跃闪避,反而收回长剑,向前跨上一步,断金剑迎着对方的排山倒海的剑势刺了过去。
大家见裴韫这一剑刺出去时,剑尖竟然有些摇摆不定,显然是被楚云卿强大无比的剑气激荡着,把握不住。
这一下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以楚云卿凌厉的剑势,只要稍微一碰,立刻就能将裴韫的断金剑震上天去,而裴韫这样柔弱的力量根本挡不住楚云卿的长剑,接下来定然会将裴韫刺伤,血洒当场。
羊角峰和醴泉崖的人紧张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擂台西边的人也都吃了一惊,忘了欢呼。他们没想到裴韫会使出这种自杀性的招式,即使楚云卿无心伤他,恐怕也难于办到。
就在断金剑就要跟楚云卿的长剑接触的一刹那,大家忽然看到一片耀眼的光芒闪过,接着嚓的一声轻响,台上传来一声惊叫,随后两条人影倏地分开,各自站在擂台一边,相向而立,不言不动。
大家一开始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猜想总是裴韫受伤的多,比赛结束了。但是过了一会儿,见两个人一直不动,不免奇怪,再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楚云卿手中的长剑只剩下一半,另一半不知到了哪里。
剑身断开的地方还在一滴滴向下掉着东西。
鲜红的血滴。
大家简直不敢相信只见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到白光闪烁之前,局势一直被楚云卿牢牢掌握着,谁能想到,白光一闪,事情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白光闪烁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这一刹那的时间能够发生什么事?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将如此颓势扭转?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那道强烈的白光遮蔽,没有看清两件相触时的情形,所以只得想旁边的人脸上寻找答案。但是他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疑惑和迷茫。
这时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里,除了师长、公证人和少说几个大弟子之外,只有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他是断金剑的主人。
断金剑本不是平常兵器,乃是魔教中有名的利刃,虽比不上落神坊五大神器之一的破天斧,但是也是天地间难得的神兵利器,跟展如的曳影刀比起来已经不遑多让,尤其是另一把如兰剑同时使用,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威力。
子都在归藏最后的几个月里,曾经被师父展如强迫着停止练习破天斧,专门修炼断金剑,短短的几个月,已经可以隔空四五尺远将断金剑遥抓入手,在不久之前在羊角峰更是用内力注入断金剑,从剑上发出二尺多长的剑芒,轻而易举地将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松树,一斩而断,手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子都对断金剑的修炼刚刚开始,却突然遭受了练功和爱情的双重打击,彻底中断了修炼之路,然后断金剑被越来越借走,给了裴韫,此后断金剑一直都在裴韫手里。
很显然,裴韫修炼断金剑虽然还没有达到子都走火入魔之前的境界,但是相去已经不远,将内力突然注入剑中,剑身能发出一尺多长的剑芒,而且发出剑芒的断金剑本身变得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裴韫的战术正是建立在断金剑这件神兵之上的。
裴韫在断金剑出剑之时,并没有往剑身注入内力,所以断金剑轻飘无力,被楚云卿的剑气激得左右乱摆。这时裴韫已将全身的内力凝聚于手腕处,在两剑即将接触的一刹那,突然施展内力,断金剑剑光大盛,剑芒暴涨,楚云卿被这片剑光一晃,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情景,心神一疏,手中的长剑已经被削成两段,同时暴涨而出的一尺多长的剑芒,将他的右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从臂上流到剑上,又从剑上滴到地面。
这一下逆转变得太快,不仅台下的四门弟子个个目瞪口呆,连台上的裴韫也没料到断金剑的威力如此巨大,不仅将对方的长剑削断,剑芒还将对方的右臂伤到,这却不是他的本意,眼见楚云卿手执短剑呆立不动,鲜血不断地从剑上滴落下来,一时之间心里充满了歉意,想要说两句致歉的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只会更糟,嘴唇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楚云卿年纪虽然不大,人却甚是洒脱开朗,除了一开始没能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反胜为败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很快便回过神来,不管明白不明白,自己剑断臂伤,已经不能再比下去。
楚云卿把手里沾满鲜血的半截宝剑抛在地上,双手抱拳对子都道:“师弟功夫高强,深藏不露,愚兄自愧弗如,这场比赛愚兄输得一干二净,心服口服。”说完转身走下擂台。
裴韫刚刚举起双手,想要说两句客气话,对方已经转身离去,只得讪讪地放下。
当值弟子走上台前,对着下面高声宣布:“第一场比赛,获胜者是裴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值弟子在宣告时没有说落翮山和羊角峰的名字。
当值弟子话音刚落,擂台下东边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利的欢呼,在这些欢呼声中,有一个声音最为高亢兴奋,那人自然就是云罗衣。在裴韫从擂台向下走的时候,云罗衣已经像小鸟一样飞了过去,在擂台下面拉住裴韫的胳膊又蹦又跳,其他的人也都跟在她的身后涌了过去,每个人都跟裴韫击掌庆贺。
只有子都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羊角峰获胜的一点喜悦早就被无边的伤心吞没。云罗衣毫无顾忌地当着所有四门弟子的面,跟裴韫站在一起,双手拉着他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脸上笑开了花,好像是在向所有的人宣布她与裴韫的关系:大家瞧啊,我们俩恋爱了。
一会儿,大家拥着裴韫走了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裴韫在大家的簇拥中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子都,见他的脸上似忧似喜,十分古怪,知道他心里此时的感受,便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向子都。
子都看到裴韫向自己这边走来,努力在脸上堆出笑容,对裴韫道:“师弟,恭喜你。”
裴韫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的断金剑,我未必打得过楚师兄,所以我来向你谢谢。”虽然这样说,但是并没有把手里的断金剑交还给子都。
这时旁边一个人道:“这剑是王师兄的吗?好厉害。”
两个人回头一看,见是紫英站在旁边。
裴韫道:“是,是王师兄的剑。”
紫英道:“我能不能看看?”
裴韫道:“当然可以。”说着把断金剑递给了紫英。
紫英接过断金剑,手握剑柄拔出一半看了看,嘴里啧啧称奇,但子都觉得她好像并没有认真看剑,只是随口敷衍而已。
紫英嚓的一声归剑入鞘,抬头看着裴韫道:“裴师兄,这剑是给你呢,还是给王师兄?”
裴韫脸上一红道:“当然是给王师兄,我就是来还剑的。”
紫英没容子都说话,便把宝剑往子都的手里一塞,道:“王师兄,给你,待会儿上场就用这把剑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