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羽宫,子都见师兄弟们都回自己屋里去了,没有人在一块谈论,子都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比赛。
裴韫的功力比上次表现出来的更加强大,这个年轻人城府极深,别人很难明白他的心理。他在比赛中最后一招突然使出的内力极其强劲,将断金剑逼出耀眼的光芒,剑身颤动的声音虽然不甚尖利,却强烈地震动着人们的耳鼓,听了十分的难受。
从这一点上看,裴韫不仅内力强劲,而且对于断金剑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和修炼。他随即想起裴韫今天比完第二场,取胜后来到自己跟前,虽然说了感谢自己借给他宝剑的话,但是却没有及时将断金剑还给自己,虽不能说他有心将断金剑据为己有,但确实让人怀疑,难怪紫英那样做,让裴韫和自己都感到十分尴尬。
子都心想,如果这个人不是裴韫,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不会这样想。可惜这把剑是师傅赠送的,跟自己师兄的如兰剑是一对鸳鸯剑,不然送给他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是师姐替裴韫提出这个请求,自己会怎么回答呢?说不定自己什么也不说就把剑借给他了,就像自己当初曾经做的那样。
二师兄竟然会输,这真是出人意料。二师兄的武功高强,而且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又是以强对弱,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输,确切地说,应该是自己对二师兄的比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在二师兄比输之后,自己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游离在扶摇宫这个集体之外,不全是别人排斥自己,也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排斥别人。
现在二师兄已经输了比赛,一切都成了泡影,所以大家都是无精打采的,连话都没有人说了,都钻进自己的屋里发闷。师姐不是那个慕云宫的对手,自己更是到台上走过场的,想到这里,他感到脸上热乎乎的。
试剑台是落翮山祖师练成绝艺,超脱凡尘时留下的痕迹,这给了后代徒子徒孙瞻仰的祖师的机会,面对着那道将崖壁一分为二的剑缝,每个人都会产生无限的崇敬。但是,自己这个不肖徒孙竟然在试剑台上去走过场,向对方献上降书顺表,老祖师天上有灵,还不把鼻子给气歪了?
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幽谷之中也曾用破天斧将一片崖壁劈了下来,虽然比不上祖师那一剑,但能够将十多丈的崖壁硬生生砍下来,那威力也是相当可观的。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也可以一战。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靠在床头的破天斧,心想,我为什么不试一试?陈云栖的无形气剑虽然厉害,但是自己使出那一招地覆天翻,未必便抵挡不了。师父说让自己一开始便立刻认输,当然是怕自己被陈云栖伤到,自己最好在一开始就使出这一招,一看不行,在弃斧认输也不迟,陈云栖总不能追着我打吧。
不过,问题是自己在一开始就使出那一招,那时自己一点内力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自己必须先演练一阵斧法,然后才能慢慢产生内力,而且这斧法至少要练到二十多招才能够聚集到足以抗衡陈云栖的内力,自己总不能跟陈云栖说:“师兄,你先等一下,我先练二十招,然后咱们再比试。”
想到这里,子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太滑稽了,陈云栖可能会同意,但是下面的人会怎么看,台上的公证人又会怎么说。不过,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对自己说:“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子都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地走,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不能在比赛开始以后再练,那就赶在开始之前练,先将体内的真力培养出来,保持住,到了开始之后便可以直接施展那一招地覆天翻了。想通了这个难题,子都很高兴,走到墙根将破天斧拿在手中试着挥动了两下,没想到只这么两下,破天斧上立刻传来大量的凉气。似乎破天斧明白了他的心理,用凉气传过来表示对他的支持。
子都接着又想,在比赛之前什么时候开始练斧合适呢?太迟了内力起不来,没有用,太早了又实在有碍观瞻,惹人耻笑。自己过去虽然知道需要二十多招之后才能将内力运到强劲的地步,但是需要多少时间却并没有注意过。
想到这里,他在屋里呆不住了,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练两遍试试比较有把握,于是便探头向外面瞧,只见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便提着斧头从屋里出来,径直向外走去。
到了外面,子都见天色尚早,便直接向幽谷方向走去。
这次子都的脚步走得很快,没有用多长时间就翻过三道岭脊,来到了幽谷,走进幽谷,转过最后那片崖壁,子都抬眼一看,立刻便惊呆了,站在那里不能动弹。
眼前的一段谷道,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原先满谷的大石头,只过了一夜之间,便踪影全无。
子都看得呆了。这里地势十分偏僻,自己到这里后除了看到几次一闪而过的紫英的身影,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其他人。而紫英今天上午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看比赛,从来没有离开。退一步讲,即使他来到了这里,凭她的本领,恐怕连一块大石头也奈何不了,更何况这堆满谷道的千百块石头。
子都挠挠头,感到十分疑惑,难道昨天晚上的事并没有发生,那种景象是自己做的梦?金声子故意把真实发生的事情当做是梦,而自己竟然将梦里的事情当作了事实。
他抬头看看崖壁,发现崖壁的这一侧确实是新裂开的印迹,很多地方的碎石块还挂在石壁上,并没有落下来。再看下面,谷道的青苔和绿草上还印满了大小石块的痕迹,还有许多小小的碎石块没有清理完毕。这分明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过是谁将这么一大片的大石头给收拾走了呢?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呢?
他忽然想到那边石龛里还藏着那具奔雷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既然将这里的所有石头全都运走,那在这里呆的时间一定不短,肯定会到这块平整的石头上面走走。那个石龛从远处虽然不容易发现,但是如果上到石台,走到石壁的跟前,那就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想到这里,子都吓得几乎不敢过去看。
如果奔雷琴被人给拿走,那他怎么去向金声子师父和玉忘机兄妹交代?
子都颤颤悠悠地走上石台,来到了石壁跟前,探头向石龛里面一看,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蓝花布包还在里面。
子都先伸手到里面在布包上面捏了两下,不错,是奔雷琴。
他将蓝布包捧出来,放在地上,将外面的蓝布解开,露出了那具奔雷琴,琴体闪着古铜色的幽光。
看到琴还安然无恙,子都的心完全落到地上,不由得起了弹一曲的兴趣。他在石台上面盘腿坐下,伸手捧起奔雷琴,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时忽然从琴下面飘下一片红叶,落在子都的身边。子都拿在手看,见是一片普通的红叶,仿佛刚被摘下不久,通体深红,润泽鲜艳,脉络清晰,很是漂亮。
他反过来一看,上面竟然还有字,字体娟好,一字字读下来,原来是一首诗歌:
一去瑶台日月深,
扶残救孤赎孽魂。
劫难历尽真情在,
不负一片抚琴心。
细思诗句的意思,并不十分明晰,似乎是说自己罪孽在身,正在赎罪,但是不管经历多少艰难困苦,那段真情永远不忘。
子都虽然不大清楚诗句的确切意思,但是里面说到了抚琴之事,应当是跟这把奔雷琴有关,又说到真情不变,正好触动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子都才恍然醒过神来,抬手在琴弦上一拨,仙翁一声,犹若莺语雁鸣,十分悦耳。
子都忽然想到弹琴也能够产生内力,自己何不把奔雷琴背下去,在比赛之前先将那首《浑沌风》弹上两遍,不比抡着斧头好许多?
但是接着又想,在擂台下面弹琴也一样惊动俗人耳目,自己前两天在练斧招时,心中默弹琴曲,便让内力增长了一倍有余,却不知单单在心里默弹琴曲能不能产生内力。
当下子都将那片红叶放在怀里,将琴从腿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然后闭目调整呼吸,开始伸手虚弹,心里默想琴曲旋律,唯恐不见效,摒弃了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到弹琴的境界中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感到体内渐渐有了内力,这股内力从小到大,由弱变强,慢慢地达到了可以与人对敌的程度,但是,自忖要跟陈云栖对阵恐怕还差着一大截。再虚拟着谈下去,内力却没有明显的增强,只是在体内的运转快了一些。
一曲弹罢,子都感到经脉穴道中氤氲着充实的内力,浑身经历充沛,心中很是高兴,虽然没有达到与陈云栖对敌的地步,想来在加上一段斧招的练习,很快就能提高到要求的强度。
他站起来,抽出背后的破天斧,练起自创的那套斧法,一边心里继续默弹起《失魂引》,同时斧柄上也传来了汹涌的凉气,没过几招,身外的护体气罩已经形成,并且随着招式的进行,气罩不断加强并且向外扩张,很快便达到了那天斧劈崖壁的极致境界。
子都见自己的想法得以实现,便不再练习,双脚一用力,飞身跃到空中。
一招地覆天翻飙然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