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灰色道袍无风自动

大厅里的人都见子都跟天梯山的人斗嘴，本来都担心子都喝醉了酒口无遮拦，说不定会说出令落翮山蒙羞的事。不想子都看上去酒醉不醒，说出来的话却将星辉给绕了进去。一开始自己说自己不是东西，还可以说是心不在焉的口误，但后面的对话，子都明里赞美天梯山，暗中辱骂，却很显然是有心为之。

星辉因为对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虽然心中恼羞成怒，但还不变出口动手反击，以免给对方以大欺小的口实，让怒鹏有了出手的理由。见不弃跳出来，正好向对方叫阵，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所以便听之任之，没有出手劝阻。

落翮山的人都知道子都刚刚在重阳试剑会中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唯一炼成无形气剑的陈云栖，除师父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不要说对方这个小道士，即使是星辉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所以大家都只是看着，同样没有人拦阻。

倒是跟星辉一起来的人纷纷开口劝阻，但是两边的人都跟聋子一样，谁也不搭腔，小道士不弃愤然道：“此人当面侮辱师祖，是可忍孰不可忍，除非他磕头认罪，否则绝不罢休。”

那三个人见双方势同水火，已经不再能够劝解，只得作罢，心里都是惴惴不安，唯恐出了大事，牵连到了自己。凭自己这几个人的实力，要想从落翮山中全身而退，恐怕是做梦。天梯山和云姥山腰大气粗，出了事自有人给他们撑腰报仇，雷泽谷和神婴洞对落翮山即使说不上一个怕字，但是要报仇，只怕没那么简单。

子都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闯了大祸，仍然自斟自饮，听到小道士要自己磕头赔罪，两眼一翻，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要是我说错话，那我愿意磕头赔罪。”

不弃见对方口气忽然变软，只道对方临事退缩，胆小害怕，当即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要磕头，只怕已经晚了。”那意思是不依不饶，即使子都肯磕头赔罪，他也不会罢休。

子都看着不弃问道：“我要向谁磕头？是你吗？”

不弃一愣，本来他的意思就是要子都向他磕头，但是对方这样一说，反而说不出口，便道：“当然是向我们师祖。”

子都道：“你们师祖在哪里？”

不弃手向上一指，道：“在天庭。师祖早已升仙。”

子都道：“当初天梯山一屁放三次带着他功夫最好的六只鸡将落翮山师祖围在核心，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前蹦后跳，屁响鸡叫，始终奈何不了人家，不得已又使出一个什么大眼小眼阵，大眼瞪小眼，仍然屁事不顶，最后还是被人家破了大眼小眼阵，打死一个，吓死一个，从容离去。这个什么一屁放三次回到山里越想越怕，生怕对手突然跑来叫阵报仇，整天心惊胆战，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最后夹着屁股逃到天庭，去乞求天神的保护。这样的窝囊废，胆小鬼，我当然是很想见识见识，只不知他敢不敢再回天梯山”

子都这里的话还没说完，星辉那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厉声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不弃更不说话，呼的一掌，隔着桌子向子都打去。子都见小道士一掌打来，把手里的酒坛甩了出去。

砰，哗。

小道士向后直飞出去，扑通，摔在地上，身形不停，滋啦啦，在地上滑行，正好滑到星辉的脚下停住。他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淋淋沥沥，满是酒水，脸上好几处破裂，鲜血漉漉而下。

好多人都没看到刚才过招的情形，分明是不弃挥掌向子都打去，子都举起手里的酒坛去挡，怎么反而是不弃倒飞了出去？

星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傻小子这么厉害。他功夫高深，目光也较其他人更加锐利，看到子都在将酒坛甩出去后，手掌轻轻向外挥了一下。

在酒坛被不弃一掌打碎的时候，恰好子都的掌力挥到，酒水和坛子的碎片被子都的掌力逼得全都向不弃飞来，打在不弃的身上，竟然将不弃整个人打得飞了起来。

不弃莫名其妙地被打到两丈之外，全身好多地方都被酒坛碎片划破，被酒水一浸，疼痛难忍，他心胆俱破，满面惊恐，愣愣地看着星辉，不知该如何才好。

星辉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不弃，向前走了两步。对子都道：“好本领。贫道来领教阁下高招。”

子都将眼一翻，道：“你连东西都不是，怎么配领教我的高招？”

星辉仰面哈哈大笑，良久不绝，笑罢沉声道：“我星辉在天梯山虽然还算不上个人物，但是放眼天下，敢说我不配领教的人，恐怕还没有几个，阁下算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子都仍然坐在桌后的长凳上没动，但是姿态神情都已经不是刚才的样子。他两腿大开，双手据膝，昂首挺胸，斜眼看着星辉，满脸不屑的神情，冷冷道：“你没有听说这话，不是因为你算个人物，而是你沾了天梯山三个字的光。天梯山现在虽然大不如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以大家对它还心存忌讳。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并不是这狗有多大本领。”

落翮山的人听了大为开心，这话他们都在心里想过，但是谁也不敢说出口，子都这么一说，等于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将他们心里压抑已久的郁闷之情宣泄出来。但是大家也都为子都捏着一把汗，虽然子都在重阳试剑会上大展神威，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神功，但是他的功夫总是时零时不灵，有时好有时坏，而星辉位列天梯山七星之一，功夫绝对不可小觑，所对子都并没有把握。

星辉听了鼻子都气歪了，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但是他自制力还算好，知道面前这个看似痴呆的少年，功力十分了得，两人之间一定会会有一场大斗。大战之前，动怒是兵家大忌，所以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两眼射出犀利光芒，盯着子都道：“贫道承认沾了天梯山三字的光，并没有什么真实本领，不过要收拾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自忖还是绰绰有余。徒逞口舌之利有什么用，是英雄是狗熊，怎么还是拳剑上见真章。动手吧。”

子都笑道：“我本来想多给你点吹嘘的机会，谁想你急着要自扇耳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大家看着子都，从来没有见过他说话这样傲慢，气势凌人，都以为子都就要抽出背后的那把破斧头。从重阳试剑会最后一战后，再没有人小看子都这把不起眼的斧头。

但是子都并没有抽出斧头，空着两手从桌后慢慢转了出来，在星辉的对面一站。两人之间有两丈多远，相向而立。

星辉先前并没有将子都放在眼里，即使他一掌将不弃打飞，星辉也没有觉得如何厉害，尤其是子都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十分的矮小瘦弱，再加上他神情落寞，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所以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现在子都往对面这么一站，星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直逼得星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星辉暗中倒抽一口冷气，强自稳住心神，眯起眼睛看，看着子都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请你亮出兵刃吧？”

子都冷冷道：“对付你还用不到兵刃。”

星辉道：“好，那我就领教一下阁下的拳脚功夫。”

子都道：“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不然一会儿我一出手，你便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星辉狠狠道：“既然阁下一定要如此，我要是再推让倒显得对你不恭了。”说着话，暗自运动内力。

大家看星辉说完话并没有立刻动手，正在奇怪，忽然看到星辉的灰色道袍无风自动，知道他正在运力。过了一会儿，他的上半身静止不动，下半身两边的衣襟，从上往下波动，就像是水的波纹一样，一道一道地向下传，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黎清看了很是替子都担忧，这个道士运功的情形看上去没有陈云栖那么猛恶，但实际上更加可怕。陈云栖的内力将整个衣服都撑了起来，就像一个吹饱的大气球，而星辉的衣服只是抖动，并没有涨大。这并不是说星辉的内力不如陈云栖，而是星辉对内力的控制比陈云栖更胜一筹。他将全身的内力凝聚到两只手掌上面，而别的地方则完全放松，并没有浪费一点内力在没有用的地方。

这样的人攻击时能够将所有的内力聚在一点，他的攻击力更加强大，更难防御。

再看子都，这时反而背负双手，脸微微侧向一边，连正眼也不看星辉，脸上满是鄙夷不屑的神情。

星辉不怒反喜，暗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手狠。

黎清知道星辉的功力非同小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刚要找个理由提醒子都小心应付，却见星辉那里已经开始动手了。

星辉的左手慢慢抬起，手掌一翻，在身前向外拨了出去。众人忽然觉得一股凉风掠过面颊，接着气息忽然一沉，好像脸前的空气突然消失，吸不到口里了。

因为星辉的右掌倏然击出。